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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叔呜呜呜

2017-03-21 10:39:24 来源:福建法治报

呜叔爱笑,我就从没见他呜呜呜地哭过。

“呜叔”是村中小字辈对他的叫法,年纪再大些的,喜欢叫他“呜哥”,比他年长的呢,索性叫他“呜呜”。不管怎么叫,只要这“呜”音是从乡亲们嘴里发出的,听起来就特别亲切,呜叔自然十分乐意。毕竟,在村人心里,这“呜”压根儿与字典里所说的“哀啼叹息”之意不沾边。只不过,这“呜叔”一名的由来,还真与他能呜会呜喜欢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村20户人家沿着四周的山势而建,有的独门独户,有的三两户一厝,加之有条蜿蜒的溪流穿村而过,更是无形中将分散居住的住户阻隔了开来。在那不通手机电话的年代,平日里联络起来十分不便。

“呜声”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应运而生的。据我的曾祖父说,村中以呜传话的历史不下百年。家中有喜事宴请,呜一声,各家各户便知已到入席时间;谁家农忙需要抢时帮工,呜一声,淳朴的乡亲们就会放下手中活儿赶来帮衬;电影队进村放电影,呜一声,算是提前做个预告……

村里人同宗同族,都姓李。但呜叔不姓李。据说,呜叔是个孤儿,随汀州瓦匠师傅当学徒到村里烧瓦时已是而立之年。因为天生的独眼,他一直单身。不过,呜叔这人乐观,心眼好,在瓦窑不忙时,不论春种秋收,谁家忙碌,只要一声召唤,他都去帮助,从不收工钱。

呜叔还天生一副好嗓音。随着接触的日益频繁,他能呜会呜的潜力逐渐被细心的乡亲们发现,并很快就让他有了一显身手的平台。至于怎么个呜法,里面是大有乾坤的。比如,村中有老人不幸过世,呜时要内吸气息,发出的声音肃穆悠长。村里要各家各户出一男丁,去做架桥铺路等公益事业时的呜声,急促而又明澈。举办元宵灯会,各家各户抬出花灯到村中祖厝集聚时的呜声,是此起彼伏而又欢快连贯的“呜——呜——呜——”。

也因为乡亲们时常要请呜叔去帮忙呜一呜,性情耿直的呜叔索性来个变被动为主动,每晚到各家各户串串门聊聊天,看看有什么需求信息。也因为呜,呜叔觉得“术业要有专攻”,每有闲暇便开始琢磨呜之道。原先,谁家有事,谁家就要选个能呜之人找个地势较高处呜。现在呜叔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他只要站在自己干活的村尾山腰处的瓦厂边,通过发出不同的呜声,就可告知分散四处的人,是哪家因为哪一件事要召唤大家往哪里走。

有一年,村中一位婶子的附属房夜间用火炉烘烤衣服时失火,正巧被起夜的呜叔在远离一公里外的山腰上发现。他立即憋足气息,发出急促的呜呜呜号令声。生怕天太冷,乡亲们睡太沉,他一连呜了十几分钟,直至发力过猛,倒在了瓦厂的泥浆中。

这事让呜叔于无形之中成为村民心目中的英雄。村里要在小组长家紧急议事,叫串门的呜叔呜一下。原本议事,乡亲们忌讳外姓人在场。现在,大家都觉得呜叔可信,不再提防,还时常主动邀请他参加。

不管红白喜事急要事,我们这些娃子们都特别期待,期待静静的村子上空传来呜叔的呜呜声。然后我们会根据自己不太成熟的理解,奔走相告,或是“多此一举”地跑到父母亲面前,告知已然听到呜声知晓呜意的父亲母亲,呜叔在召唤大家干嘛干嘛了。有好几次,因为对呜叔的呜声理解存在差异,好斗的孩子们争论得耳红脖子粗,直至被大人喝止方肯罢休。

可是,相聚总是短暂,瓦厂在村里烧了几年窑后要搬到临近的另一个村子了。孩子们闻听这一消息后,都呜呜呜地哭将起来。但是呜叔不哭,他笑着给每一位孩子分糖说,哭不得哭不得,呜叔还会回来呜的。此后几年,每年正月,村民都会相约着去邻村瓦厂看望呜叔,呜叔也没有食言,会不时地到村里走走呜呜。

邻村乡亲居住集中,没有呜的习俗,呜叔为此也闷得慌。待瓦厂再次搬迁,呜叔在热心乡亲们的邀约下,回到了我们村里。乡亲们一致同意将共有的祖厝,腾出一个厢房给呜叔生活起居。就这样,呜叔一直在我们村呜呜呜到现在。尽管,已到花甲之龄的呜叔依旧单身,但他一点都不孤独,乡亲们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叫上他,哪家热闹就能在哪家看到他熟悉的身影。

(李宣华  作者单位:将乐县政府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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