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蕨菜记忆

2017-03-22 10:38:30 来源:福建法治报

岁月真如弦吐箭,当生命之船已驶过四十个冬夏,那些沉潜在岁月深处的童年往事,常常顺着心光烛照,鲜活流动开去。这幅图画里,最有华彩的部分,便是对蕨菜的记忆了。

三月的三江源,高高低低的山野大片大片碧绿,星星点点的斑黄、粉白。垄上的龙谷草已经蹿得手掌高,每一株都顶着一到两个可爱的小黄脸。剪尾燕子在甜豆夹、山油菜、小金菊上自由来去,欢快的唧啾声让早春里的心情明朗起来。

不管天清气朗,还是细雨绵绵,我和我的母亲,总会背着兜,将清澈明亮的目光倾泻在大川里的崖畔上,找寻蕨菜的身影。春雷一响,春雨一浇,它们会使劲地从黄土中冒出头来。这些家伙喜爱阳面的山坡,从泥地中探出的脑袋毛绒绒,垂首滴露,静默羞涩。看着像一只微握的小拳头,那样娇柔,那样肥嫩的菡萏的一瓣。或躲在草丛,或站在竹林,或藏在石头缝隙。一根一根肥嘟嘟,用手一掐,“啪嗒”一下便断了,新鲜的断裂处,涌出丝丝汁液。任凭我们双手蝴蝶般翻飞,采撷这生命里春风化雨的生机。

蕨菜的美丽,不仅在山间田野,更美在了诗词歌赋里。诗经《召南.草虫》说:“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惴惴。”自然和人之间,在相互认同里达成了一种不需要言说的和谐。唐诗宋词里的蕨菜也有很多,唐代储光羲的“腌留膳茶粥,共我饭蕨薇”;孟郊的“野策藤竹轻,山疏蕨薇新”;钱起的“对酒溪霞晚,家人采蕨还”;白居易的“紫蕨行看采,青梅旋摘尝”都非常有名。当然还有宋代黄庭坚的“竹笋初生黄犊角,蕨牙已作小儿拳”;陆游的“墙阴春荠老,笋蕨正登盘”等等。词人黄裳更是专门题作《采蕨诗》,非常贴近生活,更见百姓对蕨菜的喜爱。

蕨菜烧五花肉、肉丝木耳炒蕨菜、鸡汤蕨菜,那是现代人的吃法。在我清贫的童年岁月,腐乳蕨菜是我们最好的度荒食物。母亲会的蕨菜做法很多,腐乳蕨菜是她常做的菜式,是我绝美的口福。蕨菜采回家,把嫩茎折成拇指长的一节节。洗净蕨菜身上的绒毛,用开水焯烫后沥干水分。原本泛青的蕨菜一下子变成了翠绿,之后过一遍凉水。放少许茶籽油煸香姜丝和蒜蓉,下蕨菜翻炒,放入酱油、盐、干辣椒,再放入自制的腐乳和腐乳汁。油灯下,蕨菜散发着莹润水灵的光泽,鲜红的辣椒点缀其间,热烈缠绵的水汽,悠然升腾,袅袅飘散。等不及菜全部盛进盘子里,我已经用手抓了好几根塞进嘴巴。入口,清脆细嫩,滑而无筋,韵味悠长。就着这盘菜,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能多吃好几碗饭。

正在想念蕨菜的香,手边的电话响起了,是母亲打来的。我接起来,电话那头,声音很大地说:“妹啊,我摘了蕨菜给你吃啊,你有空回来吗?”我突然感到鼻子发酸。总在田间劳作的母亲,不识文断字,却养活了一群读书识字的孩子。馈赠给我们生命,记得每一个孩子的饮食喜好,那些老去的年华,长成我们的筋,熔进我们的骨。不曾抱怨,不求回报,不惧年华易老,惟将浓爱深藏。我的六十八岁的老母亲,我的风湿骨痛严重的母亲,你长途跋涉去采摘蕨菜,可曾摔倒吗?腰会酸吗,腿会疼吗?

(杨水莲  作者单位:宁化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