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谈下来?”

“没。他要这个数——”新警小李说着冲我翻了翻巴掌。

“十万?”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我气恼了，说：“还有人要二十万呢，结果呢?”我说我来跟他谈谈。小李说：“没用，他这人油盐不进。你准备怎么跟他谈?”

我笑笑：“我要给他讲个故事。”

我要讲的故事是这样的：

天气热了，老王家要安装空调，老王的妻子根据小广告叫了一个打孔的师傅，打孔师傅挺麻利，三下两下就把孔打好了。老王的妻子问他多少钱，打孔师傅说：“打一个孔五十，三个总共一百五。”

老王正坐在旁边泡茶，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呵斥打孔师傅：“你说什么?五十?你骗谁呢，以为我不知道行情价啊，三十，顶多给你三十。”

打孔师傅也不高兴了：“你去问问，都是五十。早说三十我还不打呢。”

老王有点生气了：“你抢钱呀，还五十?就给他三十。”他这最后一句话是冲他老婆说的。老王老婆看到老王生气了，忙劝：“算了，不就是二十块钱嘛。”

老王说：“这不是二十不二十的事，他这是抢钱……”

打孔师傅也生气了：“你怎么说话呢?打不起就不要打……”

老王一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说谁呢?谁打不起了?”

眼看两个人就要干起仗来，老王老婆急忙在中间劝解，劝老王老王不听，就拉着打孔师傅往门外走，边走边说：“别管他，钱我给你。”打孔师傅气哼哼地没有再多话，拿起地上的工具跟着老王老婆出了家门。

老王虽然对老婆的做法不满，但也无奈，只得由她去了，气哼哼地坐下准备继续喝茶，猛一抬头，看到新打的空调孔旁边装渣土的编织袋还留在那里。原来刚才打孔师傅出门，只顾拿他的工具，没有把渣土带走。老王越看越气，越看越碍眼，就起身把编织袋拎起，准备拿到楼下扔掉。谁知刚到门口，看到打孔师傅竟然还没走，正蹲在电梯口整理他的工具。老王一看，怒火又烧起来了，嘴里说着“把你的渣土给我带走”，顺手就把装有渣土的编织袋冲打孔师傅面前扔了过去。打孔师傅猛不防，一个抬头起身，恰就被编织袋打中了鼻梁，鲜血直冒。

老王老婆在旁边吓了一跳，呵斥老王：“干什么你?!”说完急忙查看打孔师傅的伤情，又打的带他去了医院，一圈检查下来，花了八百多。

幸而问题不大，后来伤情鉴定也不过是轻微伤，但打孔师傅较起真，非要报警处理。老王老婆低声下气跟他商量，看能不能赔钱解决，医疗费不算，还同意再赔他三万元钱。

“再说了，我们家老王也不是故意要砸你，是不小心，对不对?”老王老婆好话说尽。

打孔师傅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同意协商赔偿解决，但对老王老婆提出的赔偿数额却迟迟不肯表态，只说要跟家人商量商量，商量的结果，却是要二十万。

“这才真叫抢钱!”老王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老王老婆也很生气：“不是你非要计较那二十块钱，哪会有今天这事。”

老王听了无话可说，其实他已经后悔了。

兴许是听了家人朋友的撺掇，打孔师傅死不肯让步，再谈就一句话：“那就让警察来处理吧。”

老王老婆无奈，老王也说：“算了，让他报警吧，该咋处理就咋处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最终果然还是报了警。一开始民警也是劝双方理智一点，最好能调解解决。

“不是我们不同意调解，是他要价太高，我们没办法满足。”老王夫妻很无奈。民警又反过来劝打孔师傅：“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不调解，民事赔偿部分你只能通过民事诉讼途径解决，就你那点伤情，别说二十万，估计三万也赔不了。”

但打孔师傅这时已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只要求公安机关依法处理。

依法处理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对老王不予处罚。理由是老王砸伤打孔师傅并非出于故意。结果出来打孔师傅当然不满意，遂申请行政复议，但最终复议机关仍维持了原不予处罚决定。

跟一些在调解中乱要价的当事人，我都会给他们讲讲这个故事。当然了每次讲完我都会留点时间供他们思考、反刍、咀嚼。他们一开始还吵吵嚷嚷，显得理直气壮，听完故事往往就安静下来了。

你要问我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我只好告诉你，这是我亲手经办的一起案件。

(张遂涛  作者单位：厦门市公安局法制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