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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弦深处是故乡

2017-07-04 08:56:27 来源:福建法治报

依偎于戴云山南麓的尤溪,是我的故乡。在那里,触目所及皆能汇成一首诗、一阙词。层次分明的绿色山岗像厚实臂膀环抱着村庄,一溜次第向下铺展的梯田被夕阳映照得红艳,靛色的屋瓦顶着一缕缕青烟扶摇而上,古朴的老厝前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裳,时光悠悠爬上了土灰色的墙。

四季流淌。故乡的声音变得愈发朦胧,故乡的面庞也愈发模糊。时光仿佛把村庄抛在一个时光隧道里,给村庄罩着一层雾,村里的高山深林、阡陌水田、溪流河畔、屋厝乡人,全都氤氲在淡淡的雾气里。村庄也老得像一团雾,大概她看我也是看不清的罢,得靠近跟前,才能认出我是个人,不是雾。

故乡渐远,萦绕在心头的炊烟发酵愈加醇厚的乡愁。

我出生在一个暮冬。初到人世时,我着实不安分,母亲摇酸了臂弯,操碎了心,依旧日夜哭闹不止。待至夏风渐起,传来高高低低的蛙声虫鸣,我慢慢变得安静了。母亲说,还是村庄的摇篮曲好听,我听着听着,笑了,睡着了。

母亲说我这女娃生来“贴地”,就喜欢在地上爬,也不知道吃进多少鸡屎鸭粪。其他孩子安静地坐在竹架椅里,我偏不,母亲一要将我塞进那架子里头时,两腿便条件反射似地用力蜷缩,愣是怎么使劲也进不去那竹椅架子里,母亲只能任凭我在地上乱爬。我尤其喜欢在晒谷坪上爬,双手双膝贴着热烘烘的地,小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人们晒谷收谷,坪上的谷子摩挲作响,蹦跶着一股成熟的力量,那大概是我对粮食对劳作对土地最初的印象。

夏秋的傍晚,村娃们常在田里“毒”泥鳅。我们把舂碎的油茶麸撒到田里,不出一会儿便会看到田里翻白无力的泥鳅,“呲溜呲溜”一阵功夫,就可捉到一篓子泥鳅。当然,不走运时也会误将土蛇当做黄鳝带回家,吓得母亲连盆带铲地撒了一地。

最喜在金秋时节的田埂上撒欢。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田埂,两边都紧紧挨着笑弯腰的水稻,乡人踏着这条涌动着希望的红色血脉,内心的欣喜溢于言表,一路欢快地走向金黄的丰收时节。村娃们在田埂上赛跑,那尺余宽的羊肠细道留下不计其数我们与土地亲密致意的画面。摔倒了,我们倒嬉笑得更欢了,我们伏在田埂上顺着嘹亮声响捉蛐蛐,看虫子如何把我们的手臂当桥梁,整齐划一地列队而过,还使坏捏住正要起跳的蚱蜢,任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计策逃脱。有一回我生病了,父亲要抓我到卫生所去打针,我吓得脚底一阵风,沿着田埂一溜烟消失在父亲的视线里。父亲并不追我,许是在田埂上他不是我的对手,抑或是父亲看我跑得飞快,精神头足,便不再担心我。

夏夜里,母亲与我并排躺着,银白色的月光洒了一地,山风轻轻扬起纱帐,摩挲我们的小腿。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蛙声,高的低的,粗的细的,像一个交响乐团在演奏着诗经里的某个篇章。偶尔几声断断续续渐弱的蛙声,母亲悠悠地说,可怜哪只小青蛙遭遇了蛇口了,我的心里一阵战栗,蛇与蛙相遇的情景久久挥之不去。终究巨大的睡意袭来,蛙声一路追随,托起一个个缤纷多彩的梦。

最是多情风解意。总是祈愿,这异地的风能带来村庄的一缕炊烟,带去我的思思念念。尔后,指引我在睡梦中抵达故乡的彼岸。

(郑雯斌 作者单位:将乐县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