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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杜的“戏法”

2017-08-17 10:47:04 来源:福建法治报

经常会突然想到一个人,有时简直是莫名其妙地,比如说老杜。很久没有老杜的消息,说实话,我早已把他忘记了,毕竟他不过是我接触过的众多申请行政复议的当事人之一。会想起他,我自己分析是不是因为好奇?比如好奇他现在是不是仍旧在信访的道路上狂奔不已,还是早已偃旗息鼓?

想起老杜,我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既觉得可笑,又有些不舒服。这都是因为老杜的“戏法”。

老杜是个会玩“戏法”的人。第一次见到他,已是五六年前的事。初次见面,对他印象颇好。老杜五十多岁,微胖,一说话笑眯眯的,嘴又甜,整个复议接待的过程,他把我夸了不下十遍。后来又接待过他几次,每次他都不吝好词,一个劲地对我猛夸,按他的说法,我是他见过的素质最高、态度最好的警察。这让我既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免暗自得意。幸亏我还算清醒,心想,还是等复议结果出来之后才看吧,如果到时结果对他不利他还继续夸我,那才是真夸呢。

老杜来申请行政复议是因为与村里发生土地纠纷,他去某单位上访,要求见局长,局长恰好不在,他不相信,就霸占住电梯,声称见不到局长就不让工作人员使用电梯,时间长达两个多小时。公安机关以扰乱单位秩序对他作了处罚。应该说事实很清楚,证据也很充分,量罚也适当。复议结果当然是维持。很奇怪,要制作复议决定书时我内心竟然有点小小的不安,心想老杜收到决定书时不定得多失望呢。我竟然很为不能帮到老杜而感到抱歉呢。

我知道这是老杜的“戏法”起作用了。

老杜来领决定书那天,远远地,他看到我,就开始眉开眼笑,大声地打着招呼,热情地跟我寒暄着。我虽然脸上在笑,心里却颇有些紧张,我在等待着看他变脸。果然,接过决定书,看着看着,老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慢慢一点一点开始变红,终于听到“嘭”地一声响,只见老杜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时他已经是满面怒容了。

“什么东西!”他说着作势要把决定书撕掉。

我赶忙阻拦:“老杜,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官官相护,我要告你……”老杜愤怒地挥舞着发红的大手说。

我一下子无语了,想到他会失望,会不快,甚至会生气,但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我要告你,你等着吧,我要让你当不成警察,你这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杜仍在咆哮。

听到老杜这些愤怒的带有侮辱性的言语,不知怎么,我突然心情平静了。我似乎早料到了会有这一刻。原来他之前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他耍弄的一些小“戏法”,是毛主席老早就警告过我们的“糖衣炮弹”。我很庆幸自己没有中弹。

我也不再跟他客气,严肃正告他:“如果你对我们作出的行政复议决定不服,你可以在法定期限内依法提起行政诉讼。”

但是老杜根本不听,他似乎已陷入愤怒的情绪之中不能自拔。

我又告诉他:“今天我们是依法对你送达行政复议决定书,请你在送达证上签名确认。如果你拒绝签名,并不影响我们的送达,我们会依法予以注明,并请见证人见证。”

老杜一开始拒绝签名,但听说我们要找见证人见证时,态度突然软了下来,他一把又把行政复议决定书抢了过去,看了两眼后说:“好,我签也可以,但我必须找个人帮忙看一下。”

听他这样说,我有点意外。

“你要找谁?”

“一个朋友。”

“他在哪里?”

“他很快就来了。”

我答应了他,但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人来。我问他,他说:“应该快到了,我出去接接他。”说着拿起行政复议决定书就往外走。

透过窗户玻璃我看到他径直往大门口走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我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不安,心想这不会又是老杜玩的“把戏”吧。虽然怀疑,我还是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但迟迟不见他的人影回来,给他打电话,也不再接,我于是知道又上了这个老杜的当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难道是怕他不签名我不送给他决定书?如果是这样,他大可不必,因为即使他不在送达证上签名,决定书我还是会送给他的。

他到底没去法院起诉。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他给单位写了封小字报,要求把我这“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清理出公安队伍。可惜,我的名字对他来说有些复杂,他写错了。

后来又见过他一次,还是因为信访,他在信访中将一位接待他的领导打了。我看了监控视频,他出手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就像他在我身上玩的变脸把戏。但是在行政复议申请书中,他完全颠倒了黑白,不承认是他打了那名领导,倒像是领导主动撞到了他的拳头上。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如果不是突然想到他,真的以为已经把他遗忘了。但是他这么会玩“戏法”的人,我又怎么可能轻易忘掉呢?

(张遂涛  作者单位:厦门市公安局法制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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