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想起喔嚯，想它憨态可掬的样子，想它一往无前的霸气，想它无比忠实的大义。真的，时不时地，我就要想到它，想到它的萌，想到它的好，想到它无所畏惧往前冲。哪怕，岁月如梭，时光渐远，依然。

喔嚯是我家的一条狗狗。它和村里的很多土狗一样，中等体型，不大不小。有点特立独行的是它的毛色，邻里人家养的狗，要么全身白，要么全身黑，而喔嚯却黑白呼应：头和尾巴黝黑发亮，其他地方洁白一片。

村里人养狗，不像城里人那样，会给狗狗起个好听好叫的名字。喔嚯起初也是一个无名辈，大家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给它起名，这名字的得来，完全因着它自己的争取。清楚记得，那年是个炎炎夏末，母亲叫我们几个孩子到晒谷坪看守正在晾晒的水稻种子，以免鸡鸭偷食。于是，我们严阵以待，个个双目炯炯，每有鸡鸭靠近晒谷坪，就“喔嚯，喔嚯”地轰赶。哪知，这条才满月不久的黑白相间的小狗，每次听到“喔嚯”声，就循声赶来，绕着我们兜圈圈。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它成了一窝狗仔中，唯一一条有名字的狗狗。

当然，喔嚯的出彩不仅于此。随着其个头的一天天壮实，它愈加受到左邻右舍大人小孩的喜欢。才两三个月大时，它就成了捉苍蝇的能手。嗡嗡苍蝇，最惹人嫌，却又总是赶之不尽。喔嚯仿佛参透了人们的心思，不管走到哪，不管睡在哪，看似若无其事，只要有苍蝇飞其左右，它必利剑出鞘，或猛然转身咬，或瞬间往前扑，或倏地跃起探出舌头卷，十有九中。以至于，幼小年纪的我看了都担忧：这么多苍蝇，被吞进肚子里，万一在肚子里造起反来咋办?

我在家中排行老末，但我的胆子在兄弟几个中算是最大。我在十二三岁时，家里有什么哥哥姐姐没胆量做的事情，大多交代我做。比如，家里杀了头猪，让我背个猪腿送到七八里外的外婆家;比如，家里农活赶工期，要我到十里开外的大姑家，叫人来帮工，诸如此类。一出门，就是田埂、大山，小小年纪的我，哪里真的那么胆大，时常一进入森林，想到“武松打虎”“聊斋志异”之类的故事，就手心冒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喔嚯的到来，让我不再产生各种顾忌。唤上它，它便是“排头兵”，便可以打头阵。喔嚯一呼百应，天不怕地不怕，所向披靡。在田垄边，看到一头黄牛挡住去路，喔嚯立马冲上去，在大黄牛面前怒目圆睁，狂吠震天，不一刻便把黄牛赶开了。在深山石径小道，一条青竹蛇横亘在路上，抬头吐信，目中无人。喔嚯抓耳挠腮，好奇地和其对峙了片刻，忽然急促地汪汪直叫起来，吓得那条蛇瞬间溜进草丛没了踪影。

就这样，喔嚯不知疲倦，不顾危难，做了很多事情，却从不居功自傲。一日三餐，喔嚯也绝不挑肥拣瘦。那时，生活拮据，家里有十几张嘴巴吃饭，平日里均用木制饭甑蒸捞饭，惯常的做法是：早晨舀点饭汤喂喔嚯，中午呢，预测不到饭甑里的饭究竟能不能保证晚上一家人填肚子，所以基本不喂，待到晚上大家吃饱了，饭甑里的饭有多出来了，才舍得全部拿来喂牲畜。喔嚯乖，母亲哪忍心让它饿肚子。去喂猪时，总是匀出半瓢一瓢猪潲给喔嚯当点心。我也常常给喔嚯开小灶，偷偷地拿些红薯饭团呀，喂它。喔嚯摇头晃尾地吃着，给它什么吃什么，看它吃得那么香，每次我都想多给它吃点，只是实在匀不出更多的粮食喂它。

就这样，喔嚯陪着我们一路走来，给我们增添了无限乐趣。喔嚯8岁那年，我去外地读师范，我姐出嫁时请求母亲要把它一并带走，喔嚯成了城市的一员。从此，我和喔嚯见面的机会一年比一年少，很多它的故事就只能和姐在信函里分享，直至喔嚯寿终正寝。

(李宣华  作者单位：将乐县政府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