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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步履

2018-05-17 10:41:18 来源:福建法治报

我家门口有一条小路,路边挖了条小沟壑,沟壑旁边有个菜园子,里面种了好些蔬菜瓜果。因为有了这样一块小憩的地方,所以很小的时候,老妈总是带着我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织织毛衣,与邻居闲聊几句。

无所事事的我就喜欢看天上的云,看它随风飘动,如果运气好的时候,傍晚能看得见火烧云,跟小学课文里描述得一模一样:“有的像马,有的像鱼,还有的……”这是我如今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小学课文,时间过得真快呀!

有时我也看门前菜园子里的瓜果,只是它们都长得很慢,我几乎看不出区别。只有当我无意的某一次关注,才察觉得到这种变化,或是长长了或是长大了一圈。后来我觉得,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样,报纸放着放着会变黄,木头的中间渐渐变空,很好的朋友慢慢失去联系,只是我们都是等到结果发生才知道。

老妈的白发一样不能免俗,一次不经意的专注才发现,原来衰老已经在她身上起了作用,只是瓜果的时间催化总是带着喜悦,而亲人们在岁月流动中总是伴随着惋惜。其实,菜园旁边还有一棵长得很高的树,枝叶茂盛,晚上有烦人聒噪的蝉鸣,因为我的房间就在靠近树的一面,几次被吵得睡不着之后,失眠和该死的蝉也就被我紧紧绑定在了一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棵树后来被砍掉了,据说只卖了100元钱。我觉得很可惜,因为连同它叶子的摩挲声、阳光下透着的斑驳光影也一起被卖掉了。

树没了之后,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鸟也不停驻了,那好几年来听着都特别讨厌的蝉鸣也随之消失,但是我的失眠并没有停下来,才知道原来二者并没有什么关联。好多年过去了,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这种聒噪却变得亲切起来,仿佛一瞬间它们成了记忆里夏日的标签,慢慢活络起来,失眠与夏日的景象也栩栩如生。也许过去那么多不大不小厌烦的或者开心的事,都各自伫立在过往的不同角落里,正是因为这些突出的“棱角”,才构造了我们彼此区别不同的记忆吧!

记忆里,我和老妈一起坐着晒太阳的时候,还不太会走路,咿咿呀呀地闹腾,东倒西歪地学着走。所以我们总是玩一个游戏,她站在椅子旁让我向前走,在前方放个玩具,让我走10步、20步。那时候我也不懂,就一直走,抓住玩具的时候她会连声说“好,好,好”,用那种地道的福安话说“我家的阿小真不错”,然后拿着糖果等我回头。后来,我熟练地掌握这些技巧,20步,30步,刚好从家门口到邻居家旁边的电线杆下。电线杆以前是那种木制的老式模样,横条歪着让电线依附在上面经过,整体有些像后来我小学时偷懒被罚站萎靡的样子。小学时我学会数数,看着小路,视野中最远的是在路尽头拐弯处,我知道到那里是63步。63步、60步、50步……随着脚步跨开的距离变大,剩余的步伐越来越少。

昨天我回到家里,老妈在家门口晒太阳,看我从家里走向小学边上的小卖部,便嘱咐我早些回来。因为闲着无聊,我一步一步地数着,那陈旧的电线杆已经被水泥浇铸得笔挺着,再也不歪着头了。20多步时,我已经走到了目力所及的最远处,再一个转身入弯,就可以超出了游戏的边界,这就要离开老妈的视线了。在这个再正常不过的中午,我忽然明白,原来成长就是脚步变大、原来的世界变小,只要踏出几步,就出了那个他们能够掌控的范围,这世间大多数的爱都指向了团圆相聚,只有父母的爱指向成长与离别。他们盼着我快快长大,学会走路,不再摔倒,轻轻松松就可以走到最远处,然后开开心心地回来吃东西,用笑脸把我领进门去。可是啊,等长大了,脚步大了,不需63步就走出了他们的世界。

我转过身一撇,脑海里浮现出《目送》中龙应台的遗憾:“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父母的爱也许充满矛盾,一面盼着孩子长大,一面又不忍看到这几十步以后的离开,只是他们永远牵肠挂肚,永远忧心忡忡。

写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很多情感原来相通。我想起我养的一只猫,叫“拖鞋”,从大学领养回来的,在家两年后等我周末到家就再也找不到它。它不再清晨钻进我的被窝,也不在屋顶上晒太阳,菜园里也寻不着身影,喝水的碗空着,用筷子敲打碗也没有“喵喵喵”的回应……我知道,没了就是失去了。自从领养了“拖鞋”,永远牵肠挂肚,什么都提心吊胆——担心它身上有虱子抓不完,担心它因为胆小被外面那只大黑猫欺负,也担心之前留下的伤口没有抹好药。到最后就只剩一种想法,原来幸福的烦恼本身就是幸福的。

(林瑞利  作者单位:福安市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