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暑假散发着热腾腾的气息又迎面而来了。就算没有糖果、没有红包、没有新衣，暑假依然是小朋友们最喜欢最着迷的盛大节日。因为有足足两个月的自由时光，终于可以抛课业沉沉于脑后，任你去野，任你去淘，任你放飞自我，任你海阔天空，一切是那么名正言顺、理直气壮!想想，就美得睡觉都可以笑出声来!

当然，这是我们印象中小时候的暑假!现在孩子们的暑假，听说有点不同。身边孩子已经上学的几个同事，这几天比较操心，甚至有点焦虑。因为暑假来了，孩子不用上学，就像笼子里的金丝雀马上要放出去了，而两个月的空白像苍穹下的云海，摸不到边探不到底，太多的不敢确定，着实是让人不放心。怕不安全、怕玩野了、怕输在起跑线上，好多的“怕”让家长们几乎寝食难安，于是各种补习班、兴趣班、才艺班便成了孩子们暑假里最常规、最放心的去处。

大势泱泱之下，现在要是哪个家长没给孩子报个暑假班，简直自己心里都过不去了。所以每到此时，我特别怀念小时候的暑假。那时候，房子很矮，天空很蓝，车辆很少，马路很空。散了学大家兴高采烈地追逐打闹，放了假早约好去哪儿摸鸟蛋捉鱼虾。那时候很少补习班，没设“起跑线”，暑假里很多父母没时间带孩子就将其送回乡下。我不用父母送，每年暑假回乡下外婆家是轻车熟路。自己拾掇些衣物，卷起作业，包上几个馒头便赶车去。摇摇晃晃1个多小时，到了村口，顿觉天地也宽敞些!顾不上挨家挨户打招呼，我一路小跑到村北老屋，还没进门呢，先铆足了劲头大叫几声：“老外，我回来啦!老外，我回来啦!”

“老外”是指我年迈的外婆，我当时觉得叫她“老外”很洋气，就一直叫着。我一口气跑到后院厨房里，冲上去一把搂住正在做饭的老外，美得不行。她呢，张着两只满是菜油的手，嗔怪道：“做菜呢，小祖宗!就晓得你今天要回来!快快，有瓜吃咧!”瓜是自家种的，在冰凉的井水里浸着，又甜又冰，一口下去整个世界都清凉了。

在老外家，睡的是宽大的雕花木床，最热的八月，一个晚上要滚来滚去好多趟。老外帮我打蒲扇到半夜，还是热，一摸脑门一手汗。身为农村妇女的老外就发明了一种解暑利器——将冰凉的井水灌入大可乐瓶，拧紧——我管这个叫“冰壶”，很简单，却是老外的良苦用心，晚上抱着它睡觉舒服多了。除了热，老外家还老鼠成灾，夏天尤甚，夜深之时就能听见他们成群结队地在楼板上跑来跳去的声音，吵得人更是睡不着。学猫叫什么的已然无用，老外只好用床边的一根长竹竿去捅楼板，咚咚咚，咚咚咚……平静不到3分钟，还是无用——二楼上堆满了谷子!突然一阵激烈的嘶叫声夹着混乱的舞步，我想老鼠们大概开始盛宴狂欢了。

但这些都不能妨碍我对乡村暑假生活的热爱，尤其当你拥有一大票玩伴时。早上天还没怎么亮呢，几个住得近的小伙伴就偷偷潜进我的屋子，窃笑着用毛毛草撩拨我的脸了!吃完早饭，无非就是玩，玩过家家、玩捉迷藏、玩跳格子，每天都有新花样。大中午不肯睡觉，溜出去和一帮小伙伴到菜地挖地瓜，地很滑，一不留神就摔倒在田埂之间的水沟里了，全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我不敢回家，也不知是哪个熊孩子出的主意，让我杵在夏日午后炎热的太阳下晒，企图晒干了好瞒过大人。结果可想而知，大人没瞒过，自己反倒中暑了，烧得迷糊之中只记得深夜里老舅背我去医馆时深一脚浅一脚地摇晃，至今温暖。到了晚上，惯例是去田间抓萤火虫，在半人高的草丛里随便一扑腾，无数萤光闪动的小星星就飞起来了，用手一捂，掌心就亮了!暮色里的夏天，风追逐着稻浪，我们追逐着美丽的梦，只觉得天下最大的浪漫莫过于此!除了疯玩，看电视也是众所期待的重头戏。那时候有彩电的人家很少，一条街上，谁家放电视了，周围好几家人都凑过来一块看，一来省电，二来热闹。看完八点档，大伙嘻嘻笑笑散场，心满意足地打着手电筒各回各家。简单一致的生活，往往更令人感到安心幸福。

那时候没有什么现成的玩具，看到新鲜玩意先想到的是如何自制，所以孩子们动手能力极强。印象颇深的是看电视里富家小姐荡秋千，小伙伴们着了迷一般羡慕，到处寻找材料想做一个。没有铁索，用麻绳代替;没有铁板，就用木板!秋千勉强做好了，秋千架怎么办呢?所有人都贼笑着把主意打到了老外家门前的歪脖子树上……于是山寨版秋千妥妥上线，一群熊孩子你争我夺，抢着当一回“富家小姐”，开心得又笑又跳，直折腾得歪脖子树摇摇晃晃快要断了才罢休!后来又看到城里小孩过年玩红灯笼，甚是心痒。碰上哪户人家请客吃饭有喝好酒的，忙不迭地把酒盒子抢来，宝贝似的带回去，四面剪方孔，顶端打几个眼，用绳子穿起来，拿棍子一挑，将蜡烛(蜡烛也是跟老外逛庙会捡来的)点燃放进去。瞧，一盏神气活现的走马灯做好了!第二天美滋滋地举到朋友们面前，引得一片赞叹羡慕，现在想来也不禁会心一笑!是啊，并不富足的物质条件锻造了我们那一代人富足的精神世界，可见快乐确实不是用钱能够买到的。

我们小时候的暑假对现在的小朋友而言，简直有点天方夜谭的感觉!那些在暑假里做过的事儿，而立之年的我们想做却大都不可能再做了，譬如老外给我做的冰壶、自己倒腾的走马灯、田间可爱的萤火虫，太多的物是人非……“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生那些回不去的片段，只好留在回忆里，供闲暇时回味了!

(吴咏虹  作者单位：邵武市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