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日报报业集团主管 《福建法治报》官方网站
 
原创 | 法治福建 | 记者调查 | 时政 | 国内 | 普法课堂 | 法治时评 | 说法 | 求证 | 大案要案 | 权威发布 | 公安 | 检察 | 法院 |

枣的秘密虫知道

2022-01-06 12:36:40 来源:福建法治报

从超市买回一盒冬枣,打开盒子清洗。一片半青半黄的枣叶,漂浮在水盆里,我的心怦然一动。

它从哪里来?风尘仆仆,如此新鲜,又如此亲切。

离开故乡到福州,吃了20余年的枣,冬枣、青枣或红枣,却没见过一片枣叶。

故乡产枣。虽不如山东陕西或新疆的枣闻名遐迩,但在湖北特产中,素有蜜枣之乡的“随州蜜枣”,可谓独占枣类鳌头,是响当当的本地特产。而随州蜜枣,用的就是故乡的大枣——称砣枣。

阳春三月,蛰伏了一冬的枣树,黑黢黢的枝条上,缀满星星点点的嫩芽。枣叶在春天里长得很快。枣叶的绿,比浅绿深几分,比墨绿浅几分,最配得上“翠绿”二字。抬头仰望,卵形的枣叶,层层叠叠,青翠发亮,像抹了一层油。阳光洒满整个枣林,风吹叶动,闪闪烁烁,像洒在波光鳞鳞的绿色波涛之上。枣叶没有橄榄叶生得稠密,也没有桑树叶长得硕大,形不成浓荫。正午,站在枣树下,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直射在地面。光影斑斑驳驳,疏密相间,故乡人称之“花荫凉”。

枣花开起来很隐秘。微小的花,2、3朵挤在一起。枣花淡黄色,不像玫瑰花那么鲜红,不像丝瓜花那么金黄,清新淡雅,谦卑内敛。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到花。站在树下,听见“嗡嗡嗡”的声音。蜜蜂早来了,它在枣花上面扇动着翅膀。然后停下来,整个头贪婪地贴在枣花上。

结枣了,最初的小枣像芝麻。很快,就长得像米粒,像黄豆,像蚕豆,像鸽子蛋。一圈一圈地长,如襁褓中的婴儿,简直是一天一个样。

夏日的枣擅长伪装。枣叶掩映的青枣,青翠欲滴,圆润呆萌。枣不像石榴一样紧紧地抱成一团,也不像葡萄一样长成一串。枣一个一个,安静地伏在枝头。枣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得圆圆滚滚,肥肥胖胖。它们接受阳光,接受雨露,长啊长啊,终于从芝麻粒,长成了一个小秤砣。

树枝上不光有枣。在我们漠不关心的枝条上,还有蚂蚁、瓢虫、天牛,和不知名的虫子。它们在树枝上爬来爬去,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像一个国王巡视自己的疆域,像一个将军检阅自己的部队。它们边走边找,边走边嗅。累累的枣,哪个最甜呢?对于一只虫子,或者一只蚂蚁,一个脆甜的枣,就是它们一生最大的幸福城堡。

进入农历七月,枣开始泛白,白里透着红晕。薄薄的腮红,像涂了胭脂。不只是我们小孩,甚至大人也会在心里期待地叹道:终于有盼头儿了。

童年里最早对枣的记忆,是母亲的一句话。那是一个清晨,枣开始红边的时候,我在院中的枣树下捡到一个枣。一半被虫咬得凹进一个坑,一半红得鲜艳欲滴。拿在手里,我有点不知所措。母亲说,被虫咬的枣最甜。

是真的吗?我来不及洗,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嘴里。嘎嘣一声,水汪汪,甜津津。甜得似一块糖,真的是被虫咬的枣最甜。枣的秘密,虫知道。

有时候,我也能捡到裂开的枣。母亲又说,这是被月亮割过的枣。

天空高远,月亮是怎样割枣的呢?出于好奇,有一次,趁着母亲睡着了,我偷偷出了房门。坐在小院的枣树下,想看看月亮是怎样一步一步,从天上走下来,走到枣树上,割一个枣。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枣树下,等到月牙儿从西天升起来,等到月儿慢慢爬到树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睡在母亲的身边。

“被虫咬的枣最甜”“月亮割过的枣”。母亲不识字,不读诗,却说诗一样的话。

福州不产枣。我一直非常用心地在这座城市里寻找,却从未找到一棵枣树。

此时,立冬已过。故乡的枣已被摘收,被卖进工厂。村头的枣树,枣叶已全部凋落。枣树虬曲苍劲的枝干独对苍天,在寂寞的寒冬里,孕育来年春天的新芽,也孕育农人的希望。

那些小虫子呢,它们去了哪里?

不必担心。无论虫子浪迹何方,待到明年,它们一定会悠闲地爬上树枝,不慌不忙,挑出最甜的枣,细细品尝。

最甜的枣,只有虫知道。

(赵玉明)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