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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艾蒿

2022-04-18 10:02:03 来源:福建法治报

在葳蕤的草木之中,艾蒿有足够的自信,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风景。这自信,来自艾蒿特有的艾香。

早春里,大地上的白毛根、面条菜、车前草,都还在沉沉的睡梦中,蒿芽已经悄悄出发,迫不及待地钻出一堆乱蓬蓬的草丛。灰白的嫩芯,像是睁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虽已是早春,风雨依然凛冽,蒿芽一路默默地承受着、积淀着、生长着。

幼年不懂事,对艾蒿从不正眼瞧一下。先是艾蒿的形状,一身毛茸茸的样子,浑浊不清的绿,既不明艳,也不出彩,细碎微茫,面黄肌瘦得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孩子。那时的我,只对红花绿草或者好吃的果实感兴趣,谁会在意又丑又臭的艾蒿呢?

艾蒿是隐士,它安静地站在田边地头或荒坡池边,无视我们不屑的目光,不卑不亢,独自芬芳。春风春雨春阳,艾蒿从一撮白毛毛的嫩芽,一寸寸长高、长粗,一丝丝变绿变青,筋骨强壮,俊俏倜傥,如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

儿时的我,不但对艾蒿的外形不甚喜欢,对它的苦香也很是讨厌。可是母亲偏偏要在夏天,隔三差五地割来几枝艾,用锅煮了,把水装进澡盆,给我们洗澡。那一盆黛青色的艾水,清苦的香味从房间袅袅飘散到院子,我和姐姐准备逃离这“苦海”。可母亲不管,一个个把我们抓回来,一边洗一边说,艾的苦香,可驱蚊,夏天洗了艾水澡,不被蚊虫咬。待我们洗好换了干净衣衫,母亲还总会抓着我的手,凑在鼻前嗅一下,喃喃地说:“真香啊,丫头真香……”

真正喜欢艾蒿,当然是来自美食。清明前后,母亲采一些嫩艾叶回家,洗净入锅,烧水煮沸,捞起过凉水,切得细如粉丝。放入糯米粉,加水调匀,揉成面团,擀成一长条,再切成一个个小剂子,包了萝卜丝或红豆馅,垫在剪短的箬叶上,放在蒸笼里蒸,故乡谓之艾蒿粑。蒸好后的艾蒿粑,软糯香甜。且表皮有一条条细嫩的艾叶,丝丝缕缕,吃起来有艾香有嚼劲。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在一年年青黄不接的季节,艾蒿粑是我整个童年对春天最大的期待。

艾蒿还能医痛。有一次突然感觉膝盖酸胀,母亲带我去看病。在镇医院,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医生,拿着艾条点燃,为我艾灸。艾香氤氲中,只觉全身舒畅。临行时他还交待,回家采些艾,煮水热敷。几次医治,再无不适。原来,艾除了驱蚊,还可去湿通络止痛。

艾蒿,又名白蒿、蕲艾。性味苦、辛、温,入脾、肝、肾。《本草纲目》还记载:艾以叶入药,性温、味苦、无毒、纯阳之性、通十二经、具回阳、理气血、逐湿寒、止血安胎等功效,亦常用于针灸。故又被称为“医草”。

艾蒿属菊科,故有菊的气质。艾蒿的香,如中年女子,有着沉稳、温润、包容的气度。暮春的艾,婆娑好模样,茎秆直,叶片秀,青春勃发,风华正茂。此时的艾,可以收割了。母亲总是在此时割得一些,晾干了,搓成艾条,送给我们几个孩子。刚到榕城打工时,第一年回故乡,返程,母亲竟然在我的包里塞了一包艾条。同宿舍的小姐妹见状,一阵哄堂大笑。笑完之后,还念念有词地说:“月上故乡明,艾是老家香。”而母亲自有说法:这艾是在屋后的池塘边割的,杆壮叶肥,当然是最好的的艾蒿了。是啊,那一根根艾枝、一片片艾叶,不但有艾的苦香,还有母亲暖暖的爱。

初夏蚊蝇滋生。每隔几日,入夜,我会在室内点燃一根艾条。时明时灭的艾条,艾烟袅袅,艾香盈室,充溢到屋内每一处空间,蚊蝇不敢进入。那一房的书籍,那一橱的衣衫,都被艾蒿的清香包裹、浸润。第二天上班,穿着艾香薰过的衣衫,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有一日,单位开会,同事小蕊坐在我身旁,凑在我胳膊上闻了又闻,还使劲吸着鼻子,说:“明姐,你胳膊这么香,袖子藏了什么?”

是艾香。青青艾蒿,娉娉婷婷,一袭青衫,盈袖的是那一缕浓烈而清苦的艾香。无论春,无论夏,神奇的艾,被煮过、被焚过,依然一路芬芳走天涯。

(赵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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