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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记

2022-04-24 14:18:17 来源:福建法治报

我热爱阅读,但并不是说我必须时时刻刻买书。说实话,过去二十多年攒下的书已足够我下半辈子阅读了,甚至还读不完。我书房“夜雨斋”两壁书架早已填满,客厅打造的一面书墙也已塞得满满当当。如果只是用于装潢门面也早已够了,更何况根本不是。我所有能上架的书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几乎每本都值得一读再读,而且我还真计划把一些早年读过的书重读一遍,有些甚至还要读两遍、三遍,甚至更多遍。

但是我仍然会时不时冲动地下一堆订单,然后渴盼着快递员上门,等着拆开包裹那一刻的喜悦。不过喜悦的时间并不会太长,等到摩挲完封面,浏览过目录,翻阅过内容,我就会在书架上找个空隙将它塞进去,然后……就是等待,等待何时它会轮到我的“宠幸”。

想当年可不是如此。最早买书是在初中,能买本书宛如过节,一本书可以成年地读。高中时买得多些,买书的钱都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幸而还有图书馆可以借阅。到大学时,买书滥了些,满北京城的书店乱跑,毕业时攒下了两大纸箱,不舍得丢弃,一股脑全部运到了厦门。

工作后一开始住宿舍,三人一间,各占一个角落。无处放书,先是堆在床侧靠墙处,摞起一堵书墙。想看书时,就随手从中抽出一块“书砖”,倒也不无惬意。只是每次抽动,书墙都要摇晃半天,让人心生恐惧,生怕坍塌。后来书墙渐高,更是胆战心惊,于是将一部分转移到床下,与鞋子们为伍,又开始担心鞋子的臭气熏染了它们。

有了自己的小房子,就买了个廉价的书架,虽然仍不时买书,但满打满算,仍只是几百本而已。后来换了新房,有了独立的书房,亲自设计了两壁书架,手头也宽裕了些,方敢放开手买书,多时一年可以买到四五百册。等到书架全部塞满,家里开始到处胡乱堆放着成摞成摞的书时,我把目光对准了客厅那面最宽的墙壁,然后做了一整面墙的书柜,但是很快又全部塞满。

不过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在藏书。藏有秘不示人的意思。值得藏的也多是宝贝,或自以为是宝贝。古人藏书,是因为书在古代是稀缺品,价值昂贵,秘不示人,既是自重,也是表示珍惜之意。所以古代藏书家往往会把藏书当成重要的遗产遗留给后代。在今天,书籍早已类同一般商品,不仅价格低廉,有时甚至沦落到被商家论斤称卖的地步。除非名贵古籍,否则有何可秘不示人之处?

名贵古籍我自然买不起,买的多是普通的平装本,印量大,价格便宜,也就毫无藏的必要。英国著名藏书家爱德华?纽顿曾经写过一本书,翻译成中文名为《聚书的乐趣》。“聚书”这个词我认为颇贴切,以我之亲身经验,确实聚书比藏书的乐趣更大。聚的乐趣在于寻觅,特别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种久久苦觅不得,突然一朝得遇的感觉格外美好。而藏书,除了夜深人静独自逡巡书架偶尔会生发出“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的自得感,大多数时候倒是要忍受藏书之苦,比如打理之苦、找书之苦、搬家之苦,等等。

特别是当发现书架上的书近一半尚未阅读时,这种苦涩之感就更强了,毕竟对于我来说,买书主要还是为了阅读。所以当接受“断舍离”理念,开始大举清理家里的无用之物时,我也一度将目光投射到书架上。我的初步计划是,将书控制在两千册以内,将那些已经读过明确不会再读、时过境迁已经失去兴趣、一直以为会重读其实并不会的书,以及虽然会重读但装帧设计不佳、版本不好的书都剔除掉。我甚至还有个更极端的想法,列出最想保留的一百本书,除此之外,必要时全部舍弃。

可是知易行难,真要下手时发现实在困难,毕竟每一本书都是自己亲手挑选的,都是自己觉得好的。本以为已不会去读的,准备清理时一翻阅,反倒被内容吸引了,甚至有了立刻读完的冲动,连清理工作也忘记了。本以为不会再重读的,一打开,看到满页都是自己早年的批注。仅那些批注读着就觉得好玩,一边暗笑,一边诧异,这些话真是自己当年写的吗?感觉版式设计不够好的,细看后才发现原来竟是初版本。这些书怎么可能轻易舍弃呢?所以每次都是半途而废。

但是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个了断,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也是发生在我家人身上——如果由他们来了断,也许会容易一些。毕竟对于我来说,这些沾染过我汗渍的书已经不再是一本普通的书,而是一本带有我强烈个人气息独属于我的书:书的扉页有我的签名和题记,字里行间有我的批注,书页间夹着我精心挑选的书签,有时还会是一片我偶然捡拾到的漂亮树叶。

对于我来说,他们已经不再是可有可无之物,而是我人生的朋友、伴侣,他们陪伴着我度过了一段段美好的时光,烙印下了我人生的一个个痕迹。我只要打开一本书,一本书就会复活,就会有最聪慧的灵魂与我对话。也许这些你都感觉不到,没关系,因为我知道,这些只有我最清楚。

(西流 作者单位:厦门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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