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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豆弯弯

2022-05-13 11:57:14 来源:福建法治报

在家乡,眉豆属于墙角院边,属于最不起眼的角落。

三月里,母亲在围墙边挖一个小坑,随手丢进几粒眉豆种子,再盖一层土,浇些水,静待眉豆破土发芽。

大约10天左右,几根幼小的苗拱出泥土。叶茎娇嫩得呈透明状,头上顶着两个嫩黄的豆芽瓣,像婴儿伸出的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掌。母亲隔天浇水,偶尔施肥,眉豆很快就腰肢婀娜,叶子翠绿。从扎入土里的根,到长出地面的藤尖,都洋溢着饱满的生命气息。

眉豆秧长到尺许高时,母亲挨着围墙插上几根竹竿编成的竹架,豆秧伸出柔软细长的纤细藤蔓,缠绕着竹竿爬上围墙。很快,叶子变得密密匝匝,如帘垂挂,仿佛为那堵灰砖墙披上了一件翠绿的青色长衫。没过几天,眉豆开花了,深浅不一的紫色花瓣上,挂着清晨晶莹的露水珠儿,从一片片诗意的绿叶中探出头来,像一只只栖息于藤蔓枝叶间的彩蝶。有花的地方总少不了蜜蜂,当蜜蜂在花朵间嗡嗡采蜜的时候,眉豆的花瓣慢慢发蔫褪色枯萎,而小小的眉豆已然生成,看上去就像一弯纤细的月牙儿。

头茬的炒眉豆端上饭桌,新鲜之物,大家都纷纷抢食,唇齿间弥漫着一缕清香甜润的味道。吃上十天半月的眉豆,感觉说话呵出的口气都带有眉豆味。我们几个孩子就开始埋怨母亲:一天到晚地吃眉豆,就不能换点别的菜吗?

为了少吃点眉豆,我一边摘,一边有意或故意地漏几串不摘干净。漏下的那几串,幸运地躲过油锅的烹炒之苦,活到荚枯籽落,或成为种子,或成为冬天炖排骨的好配料。

为了平息我们天天吃眉豆的抱怨,母亲开始换花样。她拿出房梁上挂着的仅剩的一块腊肉,切下薄薄的几片,洗净入锅,腊肉“滋滋”地响着,白膘肉渐渐变成金黄并卷曲萎缩,熬出的猪油有一种扑鼻的腊香。再将眉豆和辣椒下锅,借着大火猛炒。几片小小的金黄腊肉,很快淹没在一大盘青色的眉豆中,了无踪迹。尽管如此,炒熟的眉豆因渗透了腊肉的香味,格外可口。

那些被我漏摘的眉豆渐渐变老,一个个鼓鼓囊囊,挺着大大的肚子,像快要撑裂了豆荚。母亲把老眉豆一个个摘下来,在阳光下摊晒。高温之下,豆荚“啪啪”爆响裂开。一个个眉豆籽聚在一起,皮肤粉白,身材修长,颗粒饱满,中间一条黑色的细线弯弯如眉。眉豆籽除了被留一些作种子,更多的是冬天炖排骨汤的上好配料。冬日严寒,炉灶上架着的瓷罐里,猪排骨与眉豆一起煨炖,炖熟的眉豆粉糯可口,又浸透着排骨的肉香,真是难得的人间美味。可惜的是眉豆籽常有,排骨不常有,吃上这样美味的机会,也如蜀道之难了。

最难忘的还是母亲做的酸眉豆。上初中时住校,母亲没钱给我买菜票,便把腌过的眉豆切成丁,加了生姜丝、干辣椒和猪油渣炒至金黄,装在一个玻璃瓶子里,给我带到学校当配菜,从周一吃到周五。开饭时,从饭堂打来热气腾腾的米饭,用筷子在中间插一个孔,舀一勺酸眉豆丁埋进饭里,凝固的猪油遇热化开,伴着生姜辣椒和酸眉豆的香气散发出来,格外下饭。在那些饥馑的岁月,被我们嫌弃的眉豆真像一位壮士豪侠,挺身而出,艰难时刻赶来救场,撑起求学时的艰苦岁月。

眉豆,与豌豆、蚕豆的盛名相比,它属于小众豆类。在农家的菜园里,都难得有它生长的一席之地。它在逼仄的墙角院边,兀自生长,低调内敛,自成风景,甘于平淡,却乐于奉献。

眉豆,与豌豆、蚕豆的盛名相比,它属于小众豆类。在农家的菜园里,都难得有它生长的一席之地。它在逼仄的墙角院边,兀自生长,低调内敛,自成风景。眉豆,被李时珍称为“可菜、可果、可谷”的“豆中之上品”,一生卑微到尘埃里,甘于平淡,却乐于奉献。

(赵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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