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在屋檐下徘徊
深秋,凉风,落叶,裹着霜的秋阳。 打开锈迹斑驳的门锁,秋风顺势挤了进来,落霞飞上屋檐,却没能照进屋内。 门刚开,霉味呛人,暂且退到屋外。再进屋子,物是人非。堂屋,还是那间逼窄的堂屋,尘埃覆盖一层层;墙壁还是那堵墙壁,白灰脱落,斑驳成沧桑感;灶台还是那个灶台,烟火气,早已被蛛网织满…… 苍茫暮霭,石阶端坐。抬头望,一勾上弦月苍白,斜挂屋檐下,是眷顾我,还是照看老屋?或许与它,仅仅是无意的对视,或许在牵挂着什么?或许没有或许。没有“声控”没有“遥感”。它无言,我也无言。 对视、仰望、微笑。我不知道,不知道月儿为啥会微笑。也许是当年,月儿曾经对我微笑过,这是我回赠它的。搜肠刮肚。刹那间,那个可以微笑的故事,终于浮现眼前。 那年,母亲起早摸黑,喂养大的一头肥猪,终于可以忍痛出栏了,能够为修建老屋作些许贡献。 也是这样的深秋,也是大致的时分,应约而来屠夫,一根木棍扛着一个箩筐,一晃荡就“杀气腾腾”的家伙什,还未进门就高声一喊:婶子啊,猪圈在哪? 大松,喊啥喊,惊到猪,你可就要费老劲啦。母亲嗔怪。 哦,那好那好,不喊了婶子。那位叫大松的杀猪哥,忍俊不禁向我道,弟弟啊,婶子是不是怕吵醒了你家那头吃饱刚睡下的大肥猪?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大松。他哪里知晓,母亲的不舍,确实是有点舍不得她的猪哦,正当长膘。当天起早,我就听到母亲念叨,要是再喂养半个月,膘肯定会多长不少。无奈,入秋猪饲料难找。 猪,被大松挑走了,只留下两斤猪糟肉。那晚,母亲破天荒焖了一锅葱油米饭,敬了神明,门口烧香祈祷,嘴里念念有词。她在祈盼啥呢?无非就是物阜民丰,家庭平安吧。晚饭时分,母亲用农家人吃饭使用的粗瓷碗,乘了尖尖的两碗,还在饭尖处放了几块白白的猪肉片片,跟我说,拿给隔壁的两位堂哥,还要说:“相分吃有春。” 回来时,母亲也先给我盛了一碗葱油饭,同样也有几块白猪肉片。捧着碗,我坐在门槛开吃,抬头一仰望,斜挂在屋檐的月牙,好像在向我微笑。我想,它是在羡慕我,白米饭,还有几片薄如蝉翼的白猪肉片?还是在嘲笑,嘲笑我那狼吞虎咽的模样? 呼!一群山雀飞落在我前面的一堵矮墙,叽喳几声,一下子扳回了思绪。月牙,还是原样,斜挂屋檐,只是模样做了些许修改,边上陪伴几朵云彩。 坐久了,腰有些酸。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周遭四顾,狗尾巴草,落着一叶的霜。 拉上两扇门,就在想上锁的那一瞬间,一缕月光斜进,微光携带着灰尘,投射在靠门的灶台。恍然间,一个熟悉的影像,弓着背,往灶膛里塞进了一把草,旺起的火,映照着白发苍苍,回头对我莞尔一笑:回吧,你是城里人。老屋我守着,不记挂啊!顿时,我泪眼婆娑,是母亲! 老屋,母亲一辈子的念想,她用日复一日的勤劳汗水,一年一年积攒的心血垒就。她走得依依不舍,得回来照看着。孩子们哪天回来,还有家,还有一份念想,尽管老屋风烛残年。 月牙,在屋檐下徘徊。回首凝望,沐浴月光,老屋坚强。母亲在,我会回来…… (黄喜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