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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的村庄

2024-02-22 11:08:10 来源:福建法治报

事物的成就,总要比衰败艰难。比如一个村庄。建成、完善、繁荣一个村庄,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艰辛付出,而废弃一个村庄,却不费吹灰之力,不用任何作为,遗弃它就可以了。

曾几何时,这个叫牛仕坑的村庄,也如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样,屋舍俨然,鸡鸣狗吠,良田肥沃,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而如今,一片寂静。原先单薄但轻巧的木屋,笨重但坚实的土屋,都已残破不堪,有的东倒西歪,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要坍塌,有的则已只剩残垣断壁。尚颤巍巍站立的房屋,其屋顶的瓦片,也都已千疮百孔,有的干脆被风卷了去,天上的雨水直接落进了屋里,鸟儿叼了草籽落下,屋里已长满杂草。院子里就更是杂草丛生了,各种昆虫跳着飞着。门有的敞开着,有的虚掩着,有的还挂着锈迹斑斑的锁。开着的,不是在迎人,锁着的,也已不是在拒人,再无人可迎无人可拒。这些已坍塌或终将坍塌的房屋,我猜想,它们是怎样的无力与心酸,它们一定是宁愿主人把它们拆除,也不愿意这样被遗弃而荒废而坍塌。石磨和石臼,在屋檐下相对无言,曾经,主人,邻居,用它们打糍粑做米糕,庆丰收贺节日办喜事,只过了多少年啊,就已如废物静置,铺满灰尘,大风卷来的树叶和草屑铺了半石臼。它们,是否常常想起曾经的热闹,想起自己曾经的价值?

主屋旁边的猪栏牛栏,大多已经坍塌了,没坍塌的,还能看到猪栏里的食槽和牛栏里的水槽。都是用一整块长条形的大石头凿成,想当初,凿它们时费了多少时间和力气,手掌上磨起的泡定然好些天才消去。如今,它们和屋檐下的石臼和石磨一样,只能靠回忆度日,回忆曾经嘈杂的猪哼牛哞,六畜兴旺。

屋后的两棵李子树,树上挂满了已熟透的李子,红得发紫,挂不住了,风吹来“嗒嗒嗒”往下落,地上已铺了一层。那时,每到李子成熟,甚至于还未成熟,每天就有孩子们聚到树下,仰头张望着,举着长竹竿往树上敲打,李子落地还未躺稳,孩子们就扑了上去。如今,满树满地的李子,除了偶尔飞来一两只鸟儿啄食几下又飞去,再无人问津,它们变成了肥料,第二年又变成李子,再落下变成肥料,孤独而寂寞地循环着。

村子中央的水井,已被杂草包围,石砌的井台不长草,但被四周探过来的草掩着,只露着依旧幽深的井口。井壁布满青苔,绿草杂长,但依旧遮不住井里清澈的井水,绿水汪汪,如碧玉,如明眸。只是无人汲无人用了。仿佛,那井里冒出第一水来时的欢呼仍响在上空,仿佛村里男女来这里挑水洗薯蓣刷家具冲农具的日子就在昨日。那时,这里是多么热闹,一天到晚难得断人,说笑声盈盈。而如今,只剩寂静,日复一日的寂静。一般的水井,无人使用后便要枯竭,这口井却没有,是它还在盼望着村人返回居住,还是它其实早已干枯,它现在涌出的不是水,而是泪?

村子四周的田畴,水田,旱地,菜园,曾经的稻谷掀浪,瓜果满园,都已成过往,现在,它们只是荒地,或者说,已变成荒山,杂草疯长,芦苇高过人,灌木丛生。往日的春耕夏耘秋收,犁田时的喝牛声,割稻时打谷机的隆隆声,男男女女的说笑声,都已随岁月远去,无痕无迹,只留下空旷寂静。

一个村庄,就这样退出人类的舞台。当那些房屋全部倒下,当整个村庄被尘埃被杂草树木覆盖后,村庄就彻底地隐没了——或者说,不叫隐没,叫回归,回归到了它出发前的状态。

我仿佛听见,多少年后,一群人跋涉经过此地发出的惊叹:“呀,这里曾经是一个村庄……”

(张先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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