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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带滋味

2022-07-21 09:14:30 来源:

常常想起迎迎。因为,一种特有的情愫。她是一个来自海边的女孩,一个从名字听上去,比较漂亮的女孩。其实,她不漂亮,甚至长相有点对不起大伙。但我真的常常想起她,想起她大大的脖子,哑哑的声音,还有那总是流不尽的长长的鼻涕。

迎迎是随烧瓦片的父亲从一个海边城市搬到我们村的。印象中,第一次见到她,她独自一人静悄悄地站在山间瓦窑旁的茅草屋旁,一边抽噎,一边生吃一根长长的海带。海带正滴着水,显然是刚洗的。可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那海带脏,因为她的泪水,因为她的鼻涕,因为她大大的脖子脏兮兮的脸。分明,迎迎是不情愿吃那海带的。

这就让人纳闷!还会有什么东西,能比海带这样的新生事物更吸引人呢?于是,和我一起到瓦窑玩耍的孩子们愈加地愤愤不平起来:她不喜欢吃,我们帮她吃!

有贼心没贼胆,一切美好的想像都将付之东流。直至一个大雨天,趁瓦窑无法干活,得闲的迎迎妈,便邀请村中妇女到瓦窑做客,擂擂茶招待大家,炒出了一碗咸咸辣辣的海带,终于解了我和孩子们的馋。只可惜,僧多粥少,我们这些个个吃辣经辣的孩子们,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吃出海带味道,就让大碗的底朝了天。

“海带太好吃了,迎迎的日子过得像神仙呀。”“迎迎老家在海边吧,她家肯定种了很多很多海带……”村娃相聚,论声四起。我不太爱说话,但我脑瓜里常常根据孩子们的议论涌现出一幅幅画面。这次的画面无与伦比的美:在烟波浩渺的海边,迎迎在摇曳的海带上如仙子一般翩翩起舞。我小小声地把美景描述给最觉得信任的邻居妹妹听。她仰头,把眼睛睁得大大:你确定,仙子也流鼻涕吗?我回答不上。她便不再多问。

也许是我们的一些举动过于明显了吧。有一天放学,迎迎在路上叫我们停一停。只见,她从路边草垛里抱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哦,海带,是海带。迎迎示意我们不要大声叫嚷。原来,他父亲两天前刚去数十公里外的小镇赶过集,这是他特意买回家给迎迎吃的。迎迎说,她看到海带都怕,但妈妈老压着她吃,三餐下饭菜是海带,平日里还要当零食生吃。

我们每人分得一根海带,有的就近在田沟里草草洗了洗就狼吞虎咽起来。我也馋,但我心疼母亲总为一日三餐不知道吃什么菜发愁,便强忍着已经大开的胃口,把海带拿回家。哪知,母亲得知海带来源后,根本不领情,还一改往日的温柔,一脸严肃地紧锁眉头,然后径自拿着海带朝对面山头的迎迎家走去。

还好,母亲回来时,手中的海带还在。事情发生的转机是,晚餐时分,母亲用这海带煮出的一碗海带汤,让我的汤匙久久不忍放下。汤太鲜了,要是在平日里,我一定会把肚子喝得鼓鼓。然而,这次我真的不忍多喝。因为,我从母亲循循善诱的话语里知道了迎迎妈老叫迎迎吃海带的真相:迎迎大脖子是因为得了一种病,需要吃海带来医治。母亲说,她要把海带还给迎迎妈,迎迎妈却怎么也不接,说孩子们不懂事,喜欢吃没有错,不能错怪孩子。于是母亲只好硬塞给迎迎妈两毛钱,才肯把海带带回。

迎迎的父母在小村烧了五六个年头的砖瓦后,便搬迁到邻县的一个村子继续其砖瓦事业。离开时,迎迎的脖子不再大,鼻涕不再无法控制地流。我们都随父母们去送过她一家,走了好几里路。次年正月,迎迎还随父母到村里玩过一次。之后,我们再未见面。但我们常常想起她,想起那碗先前从没吃过的味道绝美的咸咸辣辣的炒海带。

因为那碗炒海带,我的邻居伙伴甚至“暗恋”上了迎迎。按她的话说就是“总觉得迎迎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总让人牵挂”。该说句实话的是,我也不排除,童年时对她有过那种隐隐约约的“暗恋”之情。不过,得知迎迎得的大脖子病叫甲状腺肿大,那是好多个年头之后的事情了。

(李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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