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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个世界安静的瓜果谈谈

2022-09-01 11:52:16 来源:福建法治报

 

 

在徽州,黎明时入古村,此时晨光熹微,秋虫唧唧,藤叶缠绕的一处断墙上,三四只南瓜呼呼大睡。

南瓜,有触觉,不会说话,它的世界是安静的,又是任性的。南瓜,不会与谁争辩,却又俯仰横卧,活得恣肆。一棵藤蔓牵着它,在古村老宅旁,不会走远。

我走累了,想坐在大南瓜上,跟这个世界安静的瓜果谈谈。

一只南瓜在时空里旅行,三月下种,四月生苗,八、九月开黄花……到了秋天,戛然而止。我想对南瓜说,南瓜兄弟啊,我没有地方栽种你,却喜欢你又憨又厚的样子,你长得如此硕大,是那个点豆种瓜人,当初没有想到的。我到山里来,是迷恋这里清新如薄荷的空气,想不到在这里会遇到你。

我第一次认识南瓜,是在6岁,跟外祖母到乡下去。返程时,亲戚送一担大南瓜,用扁担挑着的,在秋天清寂的乡道上吱嘎作响,小镇水码头上,我坐在一堆南瓜中间,等一条船,离开乡下。

这个世界,我们最怕什么?又为什么事高兴?人如果活得如一株植物,会面色红润,被接上了地气。

香瓜,“二、三月种下,延蔓而生、叶大数寸,五、六月花开黄色,六、七月瓜熟。”瓜色温碧,瓜有清香,瓜纹清晰。

我们都是吃瓜果长大的孩子。那时候,我经常看到农人推着嘎吱作响的独轮车,装着香瓜到城里来卖。我看到那个人,卖完香瓜后坐在树荫下数钱,用卖香瓜挣来的钱,买两只大炉烧饼,坐在那儿吃。那个人,吃烧饼时也不喝水。吃完烧饼,他坐在地上,吃一只香瓜,连同黄色的穰一同吃下去,然后抹一抹嘴,满足地走出城去。

黄瓜,我都不知道怎样描述你,先有一朵小黄花,然后有一根瓜。有一次,在车上看到一个美女吃黄瓜,生黄瓜我是不吃的。美女说,她吃的不是蔬菜黄瓜,是水果黄瓜。我心里就想,黄瓜变成水果黄瓜,还是黄瓜么?

我想对黄瓜说,我是一个生活在小城里的散淡人,在城市菜园,像黄瓜一样,生根、开花、结果,过着布衣简食的平淡生活。如果我是一只大黄瓜,我的儿子就是一只小黄瓜。我曾经有大志向,现在只想做一只黄瓜,写写闲散的文字,散散步,也不和谁争名夺利,过新鲜妥贴的日子。

冬瓜,最平民的瓜果。夏天我们喝冬瓜海带汤,冬瓜皮切成丝,可以与红辣椒、青辣椒同炒。清炒的冬瓜皮装在一只青花瓷盘里,清、脆,可以降火,我有好多年没有吃冬瓜皮了。

不吃冬瓜皮,这不妨碍我巧遇一只大冬瓜。我楼下的车库前,原先是一块荒地,长满杂草藤蔓,夏天我见有一根粗绿的藤,像蛇一样在乱草里游,藤爬到一根竹竿上,还开了几朵小黄花,开始以为是倭瓜,担心被小孩子摘掉,就用几片大叶子遮盖着,隔半个月掀开一看,原来是只冬瓜。邻居说,没有听说谁种冬瓜,它大概是自己爆的,而且那只悬挂着冬瓜,比躺着的冬瓜更容易长。我没有种冬瓜,却收获了一只大冬瓜,只是奇怪,那根藤上,就仅长了一只冬瓜。一直听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时却事与愿违。

冬瓜籽,让我想起中药铺里的药香。少年时,我家靠菜场,邻居小伙伴,在菜场卖冬瓜的地方,扒人家的冬瓜瓣,扒出的冬瓜瓣里将籽分离出来,洗净、晒干后卖到中药铺里,晒干的冬瓜籽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人到中年以后,有淡出江湖的意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果选某种瓜果做对应,我觉得应该是一只南瓜。南瓜,内敛,不张狂,四平八稳,像一个隐士,它能够长这么大,必定是经历过风和雨。一个人,年龄越大越安静,安静得就像一只南瓜。

那个秋天的黎明,我在乡村,坐在大南瓜上,南瓜老熟之后,表皮粗糙,有特殊的香气。我跟南瓜闲聊,这个老去的朋友,我说、它听,南瓜不说话。

(王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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