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河边草

杨柳如烟的季节，我回到乡下度假。七弟特地从城里赶来，约我去村前小河野钓。那条小河虽说距家仅五六百米，可自我离开家乡40多年，再未踏足过。那弯弯的小河，那青青的小草，那绿绿的菖蒲……都是童年的记忆。

这是一湾滩地，小河绕它腹部流过。年长月久，泥沙淤积成滩，面积越来越大，厚度越来越高，上面慢慢长出一些闲花小草。从记事起，这里就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玩耍的乐园。春天，我们来这里打猪草、挖野菜、采野花、看小草生长。春风吹过，从泥土钻出来的尖尖小草，开始不起眼，过几天，露出一片嫩绿，又过了些天，变成翠绿，软绵绵、碧莹莹。时至暮春，这片郁郁葱葱的小草就变成了一块硕大绿毯。春风吹来，又如一片麦浪般荡漾起伏。每当这时，我们都忍不住扑上去打几个滚，扯几片青草衔在嘴里吸吮。躺在柔软的草丛上，看蓝天下白云轻轻飘缈，鸟儿自由飞翔，放飞童年梦想。

夏天，烈日炎炎，岸柳拂水，河草盈盈。我们常来这里捕鱼虾，学游泳。一到便急速脱光衣服，光着屁股“扑通”一声跳进河里，双手紧紧抓住从河岸垂下来的长长青草，两腿“咚咚咚”打起浪花。这种青草名叫马鞭草，贴地面生长，根系发达，草茎坚韧，长达数米，状如马鞭，是最佳“护堤天使”。倘若没有马鞭草作抓手，就会被水冲走，这让我们对它多了一份敬意和喜爱。春去秋来，大地涂金，小草由青变黄。这些饱经风霜的草儿，又毫不犹豫地为人们献出它们的身躯。我们把枯黄的小草用镰刀割下，捆扎成团挑回家，堆成草垛，既是猪牛过冬取暖之物，也为来年积储肥料。这些蒙古包似的草垛，是村民来年丰产的冀望。冬天，被割完的草蔸，在寒风中呼呼作响，密匝匝的似钢钉，布满河滩。若赤脚踩上去，定会扎破脚板。我们一众小伙伴，各自带上一盒火柴，从外围几个方向将剩下的枯草和草蔸点燃。风助火势，不一会儿，整个草滩成黑乎乎一片。虽然草滩化为灰烬，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来年，有灰烬肥沃，小草们长得更加青翠茂密。

光阴似箭，一年又一年，河边草从青变黄变灰，又从灰变黄返青。一年又一年，青青河边草伴随我们成长。记得初二放暑假的一天，父亲交代我把小河边田埂上的稻草挑回家，我因看书耽误。后来父亲冒雨把稻草挑回家后，浑身湿淋淋地冲进屋责问我，并拿起扁担作势要打我。我撒腿就往小河边跑去，站在这块长满青草的地方，遥望小河对岸烟雨缥缈的田野、村庄，任思绪在风雨中飞扬......那时年少，并不懂“诗和远方”，只是朦胧地觉得，父辈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远处巍峨的群山虽挡住了视线，但我总觉得大山后面有更大的世界。高中毕业不久，我尽管有了份体面工作，仍报名参军入伍。在组织的教育培养和个人努力下，多次立功授奖，走上旅师领导岗位。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河边小草依旧青青，这是春天的生机，生命的新绿。

“嫩绿柔香远更浓，春来无处不茸茸。”这些可爱的小草，它始终蕴藏着春的梦想、绿的希望、向阳而生的追求，才不畏弱小、不惧风雨、茁壮成长，周而复始地为大地装点春色，为作物奉献养料，为人间美化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