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6岁的女儿哭哭啼啼地跑到妻子跟前，掰动着已经有些晃动的牙齿，紧张得好似天要塌了一般。瞧她那眼神，既是一种委屈，更是一种惊悸。身为父母的我们虽然显得沉着，但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这是孩子第一次换牙。

于是，孩子牙齿的状况时刻牵动着我们的心。

想到了自己儿时第一次换牙的情景，心里充满了温情。母亲担心我的牙齿换得不好，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还为我做了一个非常正式神圣的丢牙仪式。记得掉牙那天，母亲拉着我的小手，让我立正站好，她说一句，我学一句。“金牙银牙，请你帮我换一个老鼠牙……”童谣唱罢，母亲指导我丢牙，“乳牙要反着丢。如果是上面的牙齿掉了，要把它丢在床底下;如果是下面的牙齿掉下，就要把它丢到天花板上。”我一直认为这句童谣是有魔力的，每次丢牙仪式结束后不久就慢慢长出坚固的“老鼠牙”来了。就这样，这个仪式一直伴随着我成长，就像母亲一直陪伴着我一样。

想起母亲年纪大后第一次掉牙的情景，我心里充满了自责。孩子出生后，母亲便义务帮助我们带孩子做家务，时常是黑白颠倒、作息混乱，母亲不知不觉患上了牙周炎。起初以为是饮食起居、自身体质等原因引起的上火，我们都没有太在意。坚强的母亲，每每牙龈肿痛难忍时就自己吃点清火消炎的药。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母亲说她的整口牙齿都松动了，我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诊断结果是牙周炎，医生告知母亲这口牙齿只能尽量保，等到牙齿全部脱落牙龈萎缩后，再考虑做个假牙套。知道结果后，素来开朗的母亲少言寡语了好多天，后来愣是不肯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也不肯听劝，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最多也就是以后没有口福罢了。”我知道她是为自己的牙齿伤心难过，也为那一笔不菲的治疗费而心疼。渐渐地，才50岁出头的母亲开始掉牙了，一颗、两颗……母亲每掉一颗牙，都像雨点打在我脸上一般刺痛。多希望世间能有神奇的魔法，也让母亲长出“老鼠牙”来，可以尝尽美食、好生享福。

这些年，母亲总是不停地忙碌着，轮番在福建、浙江周转，任务只有一个——帮我和弟弟带孩子。时间，关照着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也见证着母亲一天天的老去。

想母亲了，拨通熟稔的电话，就是想听听那最温暖的声音。电话这头，我告诉母亲：宝宝要换牙了。电话那头，母亲又开始教导小孙女唱起那首童谣：“金牙银牙，请你帮我换一个老鼠牙……”只看到女儿跟着一遍遍哼唱儿歌时的欢快，却不曾料想，此刻的母亲同样经受着蛀牙的煎熬……

换牙，意味着孩子的成长;掉牙，却也是一个人老去的标识。“人这一辈子，就是老人换小人。”这是母亲的口头禅，无疑也是她的人生感悟。时光总是那样无情，随着时序的更迭、岁月的流逝，从换牙到掉牙，在这么一个不经意的轮回中，我们究竟能有怎样的启发呢?

(何涛  作者单位：省公安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