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步入热闹的莆田涵江人民公园，我看到一位奶奶坐在躺椅上，拉着孙儿的手，温柔地出了个古老的谜语：“四角四角方，用草捆腰间！”孩子眨眼间嘻嘻道：“那是兴化米粉啊！”“对啊，宝宝好聪明！”老奶奶笑眯眯地说：“它是咱们莆田著名的土特产，声名远扬，远销海内外哩！”

　　米粉，又勾起我对故乡家园的悠悠记忆。老家的米粉，曾经给过我美好的愿景！小时候，莆田沿海老家的旧屋地就是一处生产米粉的加工场。那时，我们的兴化米粉，做工虽然传统，却很是讲究。先将稻米倒入大桶沉水浸后，磨成粉，滤过浆，压干搓成团后炊熟；经石碓反复舂碎，然后压成圆条、由漏眼的圆铜滤出粉丝；再手工用箸条一一叠排在竹篷上，送旷野太阳照晒干，最后收捆后便成产品米粉。家乡的兴化米粉具有白如雪、细如丝、爽口柔韧且略带米香的特点，深受人们的喜爱。

　　记得上世纪70年代时，我们村庄有四五家米粉生产场，基本上都是个体户。我家是与临近南风厝几户乡亲合作，产一次米粉大约用米300多斤，头尾得两三天才产出米粉成品。大人们真正是起三更睡半夜在奔忙，我们孩子也免不了被叫去协助。譬如帮妇女们磨米摇筛篮、搬柴烧火、看守晒在竹篷的湿米粉别让麻雀叼走等。有一年大概是黄昏时刻，我去顶替磨浆的妈妈回去吃饭，不料想匆忙间，我被磨手的铁钩撞得血淋淋，至今双眉之间还留下伤疤。最苦的要数夏天烈日炎炎下去跟大人“舂脚碓”。少年的我，每次要手扶横杠用脚蹬力，反复与人和谐上下踩动3个多钟头，常常脚底都踩破了皮，每回仅赚二角五分钱。尽管时常汗流浃背，但往往一想到回家有我喜爱的米粉拌豆浆当点心，也就心甘情愿了。

　　凡逢年过节、乔迁喜事，或是亲友来访，我们那一带招待客人，少不了的一道菜就是特色的炒米粉。有一回，我那在部队的叔叔带来几位省外的客人，炒米粉吃得有滋有味，之后大赞这里的米粉质佳味美、香味浓郁。来客吃后走到老松树下聊天时，还问及这兴化米粉的来历。乡里一位陪同的退休老师就说，这兴化米粉是家乡特产，始于宋代，相传是宋治平间，兴化军主簿黎畛受命协助钱四娘在莆田兴建木兰陂水利工程时所创。那天，我的奶奶还忘不了给远方的客人每人送一袋米粉，乐得他们连声说：“好，好，好！”

　　家乡的米粉不但用于送客待人，也是农村妇女回娘家送秋等随带品。据说这米粉还蕴含吉祥、顺安、长寿之意，难怪当时我们村庄做米粉生意的一直红火不绝。我大约在13至16岁间，逢寒暑假天没亮就跟父亲用两轮的胶轮车，把100多斤的米粉装进几麻袋，运到30里外的石城海边一带去卖。常是车寄在靠近公路旁的东店村一户，接着父亲挑大担的米粉，我挑小担的。“卖米粉，卖米粉啦！”随着父亲的吆喝声，担子越来越轻，心情更是好。那段日子实在艰苦，而回途中父亲手扶横木前方拖，我坐车上听他忆苦思甜，倒也不乏收获的惬意。

　　（林双喜   作者系莆田市涵江区法院人民陪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