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会为一个题目费劲，可此次非同小可，因为一位名作家就写了一篇《目送》，且作为一本散文集的书名。但过滤了N遍，还是感觉目送既简明扼要，又比较符合我目前的心境，传递一份复杂的心情，当然也将带来“撞衫”的尴尬。

就像写父母亲的背影一样，总会让人联想到学生时代读过的课文《背影》。目送与背影一样，都容易触动亲情这条线，拨响低吟那根弦。

儿子上了幼儿园，开始有点抵触情绪。后来，一百八十度反转，儿子坚决不让大人跟随，但不安稳的因素很多，总让大人放不下心来。大人走路的脚步声早已输入儿子的脑中，他轻易便能分辨出来，跟太紧会引起他的反感，经常跑步脱离视线。我只好躲在拐弯处观察，确认他已进入幼儿园才放心折回。目送是一份基于安全的牵挂，也是一种放心的表达传意。

我不像儿子强烈要求独立，算是一个粘人，放学回家的首要任务便是寻找母亲的下落，一时找不到，晴转多云感到落寞，好在母亲没多少闲暇出远门。唯有去外婆家算是远道，要步行10多公里小路，通常能带点零食回来，我最喜欢目送母亲往村外离去的背影。可有那么一次，上午出门，傍晚仍不见母亲回家。路途远，下着大雨，没有任何的通信设备，能否回来全然是个未知数。我拉着弟弟壮胆在夜幕龙眼树下翘望，盼着母亲的身影在村口出现。姐姐叫我们回家，她对我说：“你也不小啦，还拉了弟弟找借口呀?”没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可眼泪不争气地随雨水而下。这次的经历特别深刻，母亲平安归来便是最简单的愿望。目送，希望能带回所想要的实在利益，其本质该是等待迎面而来的欢欣。

父亲下楼梯扶手移步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发生，却已是一二十年前的往事了。失去父亲的悲恸，也随时间推移抹去浅表的痛点，但零距离目送父亲被推进火炉的惨景仍历历在目，至今心有余悸，并非只是噩梦一场。在跟“火神”争夺的几秒钟里，咫尺天涯，我竭力抱住父亲的双脚，载体将仅剩下图像，顿时又撕心裂肺巨痛，泪水鼻涕像泉水般涌出。无望的挣扎，人力敌不过电力，我瘫软在地，脑中一片空白。此番目送，在人生目及的范围之内，永无相见的机会，仍永存一份亲情的依依难舍。

熬过了几年的不适期，脆弱的母亲挺过了九十高龄大关。我回家看望的次数自然比从前多，听母亲唠叨几句成了必修课。虽然有些话语已复习多遍，但仍然是现场直播，心里溢满一份慰藉与知足。考虑到每次我要离村，母亲总要到埕围外的雨亭石板凳上坐一会儿，延伸陪伴的时间，我几乎没有汽车先调头的做法。下雨天，又有大风狂作，但阻止不了她以往的习惯，她执意要看着我安稳离开她的视线。我也像每次一样，车缓慢调头，稍停几秒，履行一种默契的仪式。因担心母亲久站，后视镜再瞄上一眼，我快速开离，却挡不住一时情感波动，视线一阵模糊，失控的眼泪洒落衣襟。车停靠路边，我已是经不起一场小雨的催化。

迎接到来，目送离开，各自扮演的角色难以替代，又难以委托别人行使，多少次的简单重复构成人生的完美历程。珍惜每一段宝贵的时光，目送是一款缘分持续而独特的人间福报。

(庄马炮  作者单位：晋江市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