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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野桃树

2017-02-23 10:11:25 来源:福建法治报

我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打从记事时起,村旁的一棵野桃树就默默地矗立在那里。那时候,我四五岁,而它已经有30公分那么大了,树高7尺。

它矗立在路边,村民去田里劳作、进山砍柴以及小孩子放牧时都会路过这棵野桃树,一条小河从桃树下静悄悄地流淌着。每年初春,寒意仍在时,野桃树就已经冒出花蕾,而后渐次开花,当满树的桃花开放时,就像一个个小喇叭在传达春天到来的讯息。而落英缤纷时,也有星星点点的小桃子出现在枝桠上。那小青果羞羞怯怯的,如初出茅庐的小鸟似地,立在枝头打颤着。丰年时,桃子结多了,那枝头被压低到路上。因为是野生桃树,也因为长在路边的荒野里,农村人谁有闲情逸致去看花开花落呢?

吃过野桃子的人应该知道,那桃子熟得再透,吃起来仍然有一股苦涩味。果肉又薄,吃多了不好消化,所以没有什么人问津。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我家很穷,因此,我经常爬上桃树摘果子充饥。

野桃树上的桃子一批一批地成熟,而后又一批一批地凋零。有的被山鸟吃了,飞向千山万水,任凭命运的安排落到贫瘠或丰腴的土地。更多的,则随着脚下那流水,不知道最终停留在哪里。

有时候我也摘一些野桃子回家,奶奶总是笑眯眯地接过去,吃得似乎很香甜,但其他人好像不喜欢吃,说:“太涩了,不好吃。”

我是11岁才进的二年级,开始了读书生涯。那时候的乡下,上学对于用一辈子的光阴在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有点奢侈。农村人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填饱一家人的肚子,所以父母几乎从不过问自家孩子的学习,也不知道上学读书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有每年开学要交学费的时候,家里读书的孩子们才会正式地跟家长谈到读书的话题。我也是那个时候,才会去找我爸妈要一、两元钱学杂费,每个星期,再去要几毛钱做生活费。生活费的钱家里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没有的时候我们就多带点酸菜、萝卜干当下饭菜。每当看到其他家境好的同学有肉菜时,馋得口水直流。这时,想到没有人在意我们,感觉我们这群孩子就像长在溪边那棵野桃树,春天到了开花,花谢了结果,果子成熟了,要么被水冲走或者被鸟衔走,然后落叶。第二年再开花再结果,重复着上一年的故事。没有微笑,没有喝彩,也没有惋惜。它的生活,年年如是,周而复始。

有时候妈妈让我去放牛,我手里牵着牛鼻绳儿,看书着迷了,不知什么时候鼻绳儿从手里滑掉,牛儿跑得无影无踪竟浑然不觉。但只要它不去偷吃别人家的庄稼,没有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也就没有人在意和追究我的过错。

后来我考出去了,可以吃“皇粮”了,我的父母很高兴,逢人就说他们家的儿子出息了,不必再像他们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也可以和村里的老师一样不需要风吹雨淋也有饭吃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幸福的笑容便洋溢在他们因经年劳累而叠生出来的一道道皱纹里。可惜我的父亲没等到我工作的那一天,没有享受到这个“吃皇粮”的儿子带给他的幸福生活。

今年早春,我回老家,特意去看那棵野桃树。已经多年不见,我不知道它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我在心里默念:我不要看到你的憔悴,不要看到你的枯落。慢慢地近了,我一抬头看到了那株长在溪边的野桃树,它又开满了一树繁花,望去像一片绯红的轻云。我顿时放下心来,或许它已经知道,即使长在僻远的乡野,即使生活寂寞冷清,也仍然要活出一棵桃树的样子,活出自己的样子。

(彭清水 作者单位:三明市梅列区人民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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