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日报报业集团主管 《福建法治报》官方网站
原创 | 法治福建 | 记者调查 | 时政 | 国内 | 普法课堂 | 法治时评 | 说法 | 求证 | 大案要案 | 权威发布 | 公安 | 检察 | 法院 |

我的检察官爷爷

2017-04-01 12:58:52 来源:福建法治报

推开木质的后门,似乎没有发出声响。爷爷清瘦的身板,正在帮有残疾的李叔绞蓑,三条并两条、两条拧成直线,翻转、加蓑,动作流畅清晰。我塞几百块钱给爷爷:“公公,我涨工资了。”爷爷笑着:“我不要,我也涨工资了。”说完这句,他的脸突然模糊了……我一惊从梦里醒来,有几分钟努力去寻找他,然后眼眶湿了,原来爷爷已经去世三年多。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我的爷爷是一名检察官,从1982年开始奋战在检察工作第一线。那威武干练的制服,是我最深的印象。

那时候,日子过得清贫,吃穿用度都紧张,爷爷却很舍得买书。在我家木房的边室,有满满几架图书,几乎全是法律类书籍,书上细细密密布满批注。他在脚边点燃了艾草包,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我总蹲在边上,黑黑的艾草包怎么看都像条乌梢蛇。

1999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很多同学内心很迷茫,我则毫不犹豫填报了法学专业,我向往爷爷那身制服。当我拿着福建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给他看的时候,他早已经退休在家。看得出来他很开心,说话声音都大了起来,那把书房钥匙他当成成人礼送给了我。我在那个书房里,度过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开启了对法律的第一认知。

有一个习惯,似乎秉承了他,只要有我合意的书,我就去书店买下来。大学里每个月只有200块钱生活费,买完书扣掉饭钱班费社费,基本不剩。那段时光我并不觉得难捱,相反日子过得充实有趣。大家都在看古龙金庸,我也看,但我更多的时间都在研究法。我比很多同学都更早认识犯罪预备、既遂未遂、结果犯和行为犯,更早知道诈骗和盗窃有时候很难区别。导师用形形色色的案例来考我们,我打电话回去考爷爷(其实是拿不准想请教他),他总能说得条理分明,清晰透彻。生活果然是一本大书,而法却是其中最有趣的部分。

大学毕业后,顺利考进检察院,分配在反贪局。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办的第一个案件,嫌疑人是个电力公司的收费员,将农户缴交的35400元电费占为己有。涉及到的农户有几个村,居住分散。村干部于是出主意,召集农户到村委来做笔录。我觉得方便又省事就同意了。正值农历5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满裤腿泥巴走进来。一进门就焦躁地说:“检察院是干甚的,来干甚?”我一通解释,他似乎还有些不高兴。问话时显得很不耐烦,让他签字,他草草签完字就急急忙忙离开了,留下一地的泥巴脚印。连续碰见几名证人都是这样,不禁让我觉得沮丧。晚上回家,忍不住跟爷爷抱怨,爷爷听了笑着说:“明天你等晚上再去,别再把人喊村委会,直接去人家里问。”我虽然觉得纳闷,但第二天还是照做了。没想到第二天,案件取证工作异常顺利。到了农户家里,农户见到我们大老远地赶来很是热情,麻利地收拾桌子给我们用,问话也进行得很顺利,临走还热情地让我们留下来吃晚饭。我好奇地问爷爷,爷爷说:“现在正是农忙时节,烟叶熟了要烤,稻苗长了要种,那可是一天都耽误不得的。你们大上午把人叫去做材料,耽误百姓的农事,群众自然不高兴。叫你们晚上去,那时候大家做完事回家了,正是歇脚的时候,人家自然愿意配合你。办案件不能老想着自己图省事,也得想想百姓方不方便。”我有些羞愧,这不就是我们检察机关一直强调的“为民”吗?为什么我就没有考虑到呢?

2013年9月,一向身体硬朗的爷爷突然住院,没几天病情直转急下。当时局里正在查办县法院有关人员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案,案件进展相对艰难。我负责的女对象原是民庭庭长,前期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我希望从她这里攻破心里防线,瓦解攻守同盟。每次去医院看爷爷,他总说自己没事,很坚决地让我回办案点。夜里2点多,嫌疑人口供已经全部拿下,办案组所有人都有些兴奋。3点多,正在做笔录,电话响了,是父亲打来的,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来不及换下制服就跑到医院,爷爷躺在病床上,合着眼睛,床边已经有抽泣声。父亲趴在他耳边连连说:“莲锅来了,莲锅来了。”我走上前,眼泪止不住掉下来,他那么瘦,像一片叶子一样单薄。爷爷缓缓睁开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还是穿制服好看……”他的手落下去,再没抬起来。

爷爷这一辈子,很平凡。他做的事情很小,却很用心。新进来的干警没地方住,他出钱出力找房子帮忙付房租;他没当多大的官,却从不抱怨待遇不高,从未想过下海跳槽;他没有很多钱,却从不为金钱所动,在最困难的时候,都不占公家一分一毫。他就是这样的检察官,没有轰轰烈烈的成绩,却有一颗闪亮的心……

(杨水莲  作者单位:宁化县人民检察院)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