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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

2017-09-25 08:37:55 来源:福建法治报

见到老宋是在一场特殊的婚礼上。

婚礼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新郎新娘都是曾被看守所羁押过的缓刑人员。一个26岁,一个24岁,大好青春,却步入歧途。但监外执行期间,两个年轻人既没有躲在家中避不见人,也没有自暴自弃消极沉沦,而是在监管检察官的指引下回归正途。现在,他们不仅诀别了过去,更开启了新生。看着他们年轻的面孔,除了欣慰,我更好奇,是什么样的机缘让这两个孩子走在一起的呢?

让他们走到一起的就是担当证婚人的检察官——老宋,当他身着蔚蓝的检察制服出现在舞台中央为新人深情致辞时,又为这场特殊的婚礼增添了别样的感动和温暖。其中有些话令我印象颇深,他说,人生如同一张白纸,等待你用青春和智慧尽情描绘。谁都希望自己这张纸能够流光溢彩,但如果偶有笔误也无伤大雅。因为即使浓浓黑色,也能成为孕育出幸福之花的厚厚土壤。人生有无数的可能,就看你如何把握,会不会珍惜。

显然,这段话是说给两个孩子听的。我看到新娘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而新郎则握紧了她的手。一旁的亲友告诉我,两个孩子都是可怜人,实在没办法才去做些小偷小摸的事。而老宋了解情况后,不但向主办检察官建议对其实施非羁押诉讼,让他们获得缓刑,还跑前跑后为他们申请了家庭困难救助,帮忙联系工作,现在连媒人也是他!

老宋是一名驻所检察官。所谓驻所检察官,就是检察机关长期派驻在看守所进行刑事执行监督工作的检察干警。他们一年四季基本都在看守所呆着,用一句玩笑话说,和坐牢也差不多。这种活,没有几个年轻人耐得住寂寞愿意去做。但我们的老宋,已经干了整整二十六年。

“我叫宋运民,我是驻所检察官,有什么困难和问题尽管告诉我!”在看守所的二十多年里,这是老宋对在押人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上世纪90年代初,老宋从部队转业到地方,进了检察院。当时他的家在郊区的乡镇上,妻子身体不好,女儿刚满周岁。为了方便照顾,他主动申请到离县城偏远但离家近的看守所上班。这个看守所位于偏僻山地,山路十八弯,从老宋家到所里,骑摩托车最快也要半个小时,耗时不说,一个月下来,油钱也要花去不少。要是碰到刮风下雨的日子,就更加崎岖难行了。

开始那些年,老宋每天5点起床,洗洗弄弄,送完女儿上学再到所里,冬天也能出一身大汗。所里事多人少,除了每天早中晚三次惯例巡查,还得督导在押人员劳动、了解民警看管情况和在押人员思想情况、审查在押人员档案和相关法律文书……待他回到家里,常常过了饭点,每天都像在打仗。后来女儿上高中了,他就和老伴商量,中午不回家了,带一盒饭在所里吃,一能省车钱,二也省时间。省下时间干什么呢,老宋大量翻看在押人员的资料,找他们谈心,打电话给他们的亲友了解情况。这些在别人眼里极其琐碎的事,让老宋掌握了大量信息,为提升监所人性化管理水平提供了很有价值的意见。今年,他引进公民道德教育,给他们上道德课,播放励志影片,从精神上引导他们改恶从善。

工作的时候,老宋很投入,对着电脑两三个小时不挪窝。看守所条件简陋,夏天闷热难耐,冬天特别湿冷。三九严寒,滴水成冰,尽管穿得很厚,一通资料看下来,老宋的两条腿还是冻得僵硬了,他的风湿病就是这样患上的。晚上看守所里惯例的值班会轻松一些,但要是碰上突发状况就不一样了。打架、疾病、脱逃、自然灾害……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而且责任重大。奔命似地忙活一个晚上,老宋累得浑身散架了般,一身衣衫早被野外的寒露打湿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难的,老宋最怕过节,监所工作的特殊性在于,越是中秋、除夕等重大节日,驻所检察官越要坚守岗位,确保安全。他的女儿曾在作文里写道,爸爸是一个常常缺席团圆的人。老宋看了,心中尽是辛酸。

听到这里,我除了崇敬,更多是心疼。老宋见状赶忙笑着安慰说,风吹日晒也习惯了。好在自己本来就是军人,吃苦受累不算什么。

我望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检察官,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皱纹深刻,腰背也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挺拔了,但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很有点慈眉善目的味道,让人容易亲近。我忍不住问他,每天和在押人员打交道,怎么还能保持好心态呢?是不是你对谁也不会生气?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嘛!但是谁没点脾气呢?老宋话锋轻转,面对那些无德无良、屡教不改的人,他发起火来比谁都厉害。上个月他的监区来了个倒腾假币的嫌疑人,专门骗那些老眼昏花又做点小生意的老人家。有一个老太太,快八十了,就靠卖一点青菜过日子,被他骗了100元,老人发现后气得急火攻心,一下子就倒下了。老宋听闻后专门找到这个犯罪嫌疑人,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一顿。那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老宋气得不行。

轻描淡写寥寥几句,一个军人嫉恶如仇的正义感和爱憎分明的本色却充分体现出来了。

席间新人来敬酒,特意多敬了他三杯,新娘子更是再三挽留老宋留下来住几天,老宋笑得很温暖:“今晚有班呢,下回吧!”

末了,老宋把别人敬他的几根烟用塑料袋小心地包好,带走了。他说,回去用铁匣子装起来,过年招待客人用。他的女儿在北京读研究生,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夫妻俩平时能省则省。

酒宴结束时,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最想做的事?老宋缓缓地说,有啊,马上要退休了,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老伴去北京,租一套小房子,守着女儿,照顾女儿,把以前欠她娘俩的时间补上。

他的目光柔和又深邃,遥遥地穿越了远方起伏的山峦,让人动容。

(吴咏虹  作者单位:邵武市人民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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