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金字塔形状的刺，长满了枝干，让攀爬的人望而生畏;枝丫蔓生，一树叶子摇曳着翠绿，交替着墨绿;花朵次第开放，香气清幽，惹来蜂蝶翻飞……这就是留在我孩提时代记忆里家乡的野生枸杞树。虽然这种大自然香味，比不上那些售价昂贵的法兰西香水般幽香诱人，但唯有这种花香，成为我记忆里最为深刻的香。

上初中的那一年，进入到狂热的“农业学大寨”初期。老母亲在扁担压肿双肩、衣服能够拧盐巴的强度下一整天辛勤劳作，而这些以极端苦累和汗水挣来的工分，累积到10个工日，仅值7分钱人民币。为了能够供我每天到县城中学读书，那餐午饭5分钱代蒸费、2分钱的菜汤费，母亲常常会在我清晨上学时，才临时塞到我手中。

穷则思变。每到夏日，一向勤劳的母亲，趁中午歇工期间便往后山跑，采挖或者采摘些野生的中药材，清洗晾晒干之后，拿到集市上换钱贴补家用。

一个夏天的星期天中午，我偷偷地尾随着操着竹竿、扛着竹梯、背着竹篓出门的母亲，只见她约了堂姐，两个人一样的打扮，就往后山丘上那片密不透风的原始灌木丛里钻。只见她俩先把梯子搭在枸杞树干上，然后操起竹竿轻轻敲打那些挂满红果子的树丫;竹竿过处，枸杞果实纷纷扬扬、滴滴答答地掉落下来，仿佛天空中忽然下起了一阵红雨，地面上顿时也斑斑点点，像铺上了一块红毯子，煞是好看……

当我看得入神之时，只听得“哎呀”一声，母亲光顾着专注树上哪个枝丫有枸杞果实，没料到脚下踩空，从半人多高的一道山丘上滚落下来。堂姐急忙跑下来看看母亲摔得怎么样。母亲费劲地爬起来，向堂姐摇摇手说：“没事，只是脚扭了。”“脚都红肿起来，您歇着，我来吧!”堂姐把母亲扶起来道。见此情景，不知所措的我捂着嘴，不敢喊出声来，一直注视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只见母亲靠着竹竿，不知道采了些什么野草，在嘴上嚼烂，敷在脚踝，还用手捡起那些掉落的枸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捡起来多可惜啊,可以多卖些钱，孩子的午餐就少遭些罪……”

此情此景，令我眼眶一热，眼泪一下子像断线珠子，接连不断地滴落下来。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家的，因为，在我的脑海里，老是浮现着母亲摔下来的那被刮破衣服、刺破腿脚的一道道血痕!原来，我每天午餐花费的7分钱，就是母亲如此辛苦挣来的!

枸杞花无语，香飘沁心脾。母亲，就像枸杞花开一样，它的香并非为了自我而香，香的一切努力与付出，全都是一个目标指向：孕育那些“子”的成熟。我想，母爱之所以伟大与无私，就在于她们对儿女们都有一种甘愿付出、不图回报的情结;这种情结，应该是世界上最为纯洁的。

(黄喜祖  作者单位：东山县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