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活到像李老这个年纪，一般的人都要叫老李。因为李老做过大学教授，又在文化部门担任过高级领导，大家都叫他李老，以示与普通大众有所区别。李老也欣欣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熟悉李老的人，都说他能做到李老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他如果做不成李老，那才天理不容——因为李老有诀窍，换个更高尚点的词说是，李老有一股注定成功的精神。

李老的精神就在于肯钻研，肯吃苦，做事一根筋。李老自诩他不算聪明的人——当然这个聪明要看跟谁比，跟一般人比，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不聪明;跟天才比，那他这样说也还说得过去。但是什么是天才，爱迪生说，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李老似乎从小就深刻领悟了这句话，他虽自认为不够聪明，但是极其刻苦。当他意识到学习是他学生时代最重要的任务时，就把别的爱好都放下了，一门心思用在学习上。刻苦的劲头让大人们看了都摇头，担心这孩子把脑子使坏。当然这种担心是过虑，李老不仅没把脑子使坏，而且每次考试必拿第一名。他顺利地通过了初中、高中以及大学的入学考试。进了大学，他仍然每次都考第一，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在大学学习成绩并没有那么重要，除了学习，你还得会玩。这时他就把目光盯到了学生会主席这个职位上。在大学，再没有比学生会主席更风光的职位了。根据经验，学生会主席除了学习好，你还得口才好，有管理才能，善于处理学生和学校的关系。当然如果你还多才多艺，那就更有竞争力。这些李老似乎都不太具备。但是谁敢说他真的不具备呢?他也许以前是不愿意展示。他拿出了当年准备考试的精神，一项一项攻关。他当年是怎么准备考试的呢?他是这样的，将课本从头背到尾，一字不差，包括标点符号全部背诵下来。你在课本里随便给他提一句话，他就可以告诉你这句话在哪一页哪一行第几个字，上下文是什么。总之，他已经达到了让同学瞠目结舌、老师为之狂喜的地步。他现在就拿出这种劲头竞争学生会主席，焉有不胜的道理?

为了展示他的多才多艺，他捡起早年丢下的横笛，一段时间的练习，竟然可以跻身校民乐队。又报名参加了校乒乓球队。乒乓球队要选拔，他那段时间就一门心思打球，最后竟然也过五关斩六将，成了。还有围棋、象棋，只要他想练，似乎没有练不成的。所以在大学，他也是奇人。只是他练习少有真正出于爱好，往往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达到目的后，就废弃了。废弃是废弃，如果要捡，给他点时日，他仍然可以捡得起。

博士毕业留校，开始当老师。当老师并非他所愿，但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也只得暂且将就。在高校当老师，最看重的是发表论文数。李老就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写论文上。他一年写的论文比人家三年写得都多，而且大都发表在了核心期刊上。同行相妒，但大多数同事仍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学术人才。所以很快他就晋升为助教、副教授、教授。就在教授任上，本来做得好好的，有一个机会，可以到某个文化机构做领导，他竟然就放下了教职，当然也就放下了他的研究，去当领导了。不了解他的人，都为他惋惜。可是，谁又敢说他的这个选择是错误的?

做了领导后，李老也要研究做领导的诀窍，研究来研究去，他觉得要做好这个领导只有一条捷径，那就是谨小慎微少说话少做事——注意是少做事。有人说要少说话多做事，李老研究的结果是，错，多做事也会多犯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犯错。少说话少做事就少犯错，少犯错虽然算不上成绩，但不犯错就是成绩。于是李老从此三缄其口，问他什么都微笑不语，最多点点头又摇摇头，让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时间久了，大家摸清了他的习气，也就很少再问他。可惜有的领导不注意学习研究，不知道这个诀窍，也就不时有人犯错，有人犯错就会有人腾出位置，位置空了资历深的李老就要填上，等到李老退休时，他已在这个文化机构最高领导的位置上坐了好多年。

李老能坚持这么多年不说话不做事也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李老荣休的时候大家都这样说。李老仍微笑不语。

(张遂涛 作者单位：厦门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