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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微花

2019-10-24 11:00:41 来源:福建法治报

这是一片开在海里的花,无边无际,广阔无垠;这是一片长在大地上的花,翠叶萋萋,金花流光。

是的,金色是它的肌肤,阳光是它的骨骼。昼开夜合,生命急促得令我发疼。友人笑我矫情,说,不就一朵花嘛,至于吗?我浅浅一笑,不置可否。不瞒你说,当双脚踏入德化十八格,这条有着200多年历史的古街,我的内心就微微漾起了波澜。

十八格,有人说是因为从城关到这里,要经过十八道弯;又有人说十八格街道呈“十”字形,再往上走,呈“八”字形。我没去细究,只是山路的确弯,过了一弯又一弯,逶迤绵亘,迂回曲折。在你疑是尽头时,一个愣,又把你丢到了路之始,又是一个愣,仿佛又回到路之深处。车随路转,人随车转,就在晕乎乎不知所以然的时候,家住十八格的友人忽发感慨,说这里曾经辉煌如市,几经战乱,颓败,修葺……是的,地处西部边陲的十八格,风里雨里,几度浮沉,百年的光阴仿佛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悄然老去。只是,在沉寂了几十年后的今天,它又一次倍受关注,散去的人群似乎一夜之间又一次潮水般地涌了回来。因为,十八格成了声名远播的黄花菜基地。

黄花菜,又名金针菜。金色是它的肌肤,阳光是它的骨骼。这个比喻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给它的,这事母亲记得很牢。是的,事隔几十年后,母亲依旧清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也带着金色的午后,她在田里锄草,忽见我哭着跑来,要她立刻把远在外地的父亲叫回来,因为我的伙伴骑着她爸爸给她买的自行车把我撞倒后扬长而去。母亲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抱过我,又推开我,转身从坡上扯了一把金色的花给我,要我自己玩去,说她急着把草锄完……也是在那会儿,我才发现这块离我家不算近的田里长满了金针菜。橙黄色的花朵,披金似地熠熠发光,比金色的阳光还要夺人眼眸。

“古道,西风,瘦马;汗褂、浊酒、蹄声……十八格的故事,岂是能讲得完的。”家住十八格又离开十八格几十年的友人,唏嘘不已。是的,根植于骨髓里的乡愁,是任何一个离开家乡的游子都逃不开的。即使只是短短几年间的离开,何况眼前是一个离开故乡几十年的老者。我的心也跟着他咯噔了下。其实,我是鲜少离开家乡的,唯一算得上真正离开的一次,是读中专的那会儿。那是1994年,我和我哥同时被录取,一个中专,一个大学。为了这事,母亲把要建房子的一万多元拿出来,装了部电话。好多亲戚说我母亲奢侈,但母亲说,这钱得花,你和你哥都在外地,我的心都揪着……记得,母亲挂来的第一通电话就哭出了声,絮絮叨叨半个小时不止,就在我嚷着要挂电话的时候,母亲又不着边际地说,今年田里的金针花开得好艳,还说她又开了一块地,种满了一大片。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不瞒你说,直到在《诗经》里读到这句时,我才晓得普通、贱长的金针菜竟然代表着思念,是母亲花。我抓起电话告诉母亲,电话里的她却一头雾水,说金针菜就是金针菜,咋一会变成草,一会又变成花了呢?我扑哧地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我忘了我的母亲没有进过一天学堂,是我太过矫情了……也是从那天起,我执意把这朵与阳光同色的大地微花,唤作萱草。这份执拗,比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 。当置身浩瀚的金色花海时,我的脑海不由跳出苏东坡的诗来,心里琢磨着:地处西部边陲的十八格,为何却成了当年的边贸中心?十八格的几度兴废,是藏在那一弯又一弯的山路里,还是那一丛又一丛的萱草中?十八格的几度浮沉里,这一朵又一朵的母亲花,开了几次,又谢了几回?那些隐匿在时光指缝里,隐匿在古树年轮里的秘而不宣的往事,是不是后来都长成了一朵朵金色的花?而我,又该以怎样的方式打开十八格的当日呢?以梦境,抑或以一朵花的心路痕迹?或者干脆直接与十八格对望……可是,凝眸,却怎么也看不清。是的,此刻我还窝在十八格的怀里,在金色的花海里徜徉。只是,被历史湮没的时光,显然已把我和十八格隔开——它独守一隅,含蓄而静谧,任我一再努力也无法将其一眼透见……

(郑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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