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仝建华领一双小儿女，到南方探亲。但是，当他们路过这个城市时，防控疫情总体升级。此刻，他们走进这家预订的民宿院落，服务台那边好像发生了争执。

说是服务台，其实是葡萄架下临时搭起的条案。案上倒扣的纸箱，贴了粉红的纸，草草写着“武汉、湖北旅客接待处”。争执的一方，是四五名和她一样拖着拉杆箱的旅客。领头的男青 年 气 愤 地 质 问 ，“ 我 们 有 预约，交了定金的，怎么说不接待就不接待?”对方是一位姑娘，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睫毛很长，可惜戴了口罩，看不清容貌，正耐心解释着。

仝建华心里咒骂：口罩，又是这该死的口罩!自从下了飞机，她便感觉到这边的防范异常严格，尤其公共服务岗位人员，基本都有防护。机场摆渡车司机不但戴口罩，还戴着硕大的墨镜。的士司机见他们不戴口罩，都懒得跟她交谈。

争吵还在继续。男青年粗门大嗓， “预约的都不接待，没有预约的，更不会让我们投宿!”

姑娘仍然在解释。同样来自武汉的仝建华，觉得应该表明立场，便温和地声援道： “应该秉持契约精神嘛。”

姑娘转过身来，同样温和地回应： “大姐，这是突发情况，难以抗拒。所以需要统一安排。”

仝建华听明白她的意思，一时竟然语塞。

说话间，转出一名老阿伯，面无表情，一手握着大号剪子，一手拎着竹杆，嘴里唠唠叨叨： “投诉，投诉，你们去找政府投诉。”

周围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仝建华赶忙把儿女护在身后。姑娘看见他们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没关系，爷爷有一点点‘阿海’。他这是去给客人采摘百香果。”见众人一脸茫然，又补充说是“阿尔茨海默症”，然后又笑。

由于这个小插曲，彼此关系似乎融洽了许多。

仝建华很想知道他们的“统一安排”。

姑娘十分肯定地说： “一直在联系，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不一会，果然手机响了。她简单应答了几句，然后向大家宣布：接防控疫情指挥部通知，我们这批人安排在市委党校住宿。

仝建华来自外地党校，听说安排在党校住宿，马上有了亲切感。与他人商量的结果，都接受这个安排。

很快，车子到了。是一辆豪华大巴，拉了布条标语，匆忙看一眼，写的是“病毒无情，人间有爱”。车上已经坐了几排人，岁数都比较大，据说是某个旅行社的。

临出门，姑娘见仝建华领着两个孩子不方便，主动上来帮忙。仝建华这两个孩子，大女儿娇娇今年 9 岁，小儿子健健才 4岁。两个孩子长得很好，确实逗人喜爱。

人都是这样，时时需要交流、沟通和理解。待坐上车后，她们之间已经无所不谈了。姑娘告诉她，自己是法硕生，这次寒假参加社区志愿活动，恰巧碰到了抗击新冠肺炎，前面领车的小伙子，是社区网格员，也是她的对象，负责

带领志愿者，协调安排湖北旅客集中住宿。最近几天，他们忙得都快抽筋了。

仝建华投之以赞许的目光。

她是党校副教授，主要从事当代社会制度比较研究，准备公共课程时，曾经组织过多次社区网格化管理调研，深知基层工作人员的辛苦。

她们交谈的时候，旅行团员们也在窃窃私语，其间氤氲着不安的气氛。当大巴车接近高速公路时，他们的情绪变得焦躁不安。车子进收费站后，仿佛一个阴谋已经被证实，其中有人突然涌至驾驶室旁。他们到底发作了。要求网格员担保，不会把大家放置于市外高速服务站而不管。

这个动静，引得全车人惴惴不安。连娇娇和健健，都面露恐慌的神色。

网格员满脸苦笑，情况太出乎他的意料了，额头马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之前，他已经往党校送了好几辆车，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急忙让司机靠边停车，声嘶力竭不断解释，为什么要走高速，因为这样可以节省十几公里的路程。无奈人们并不相信，双方僵持着。

姑娘求救般地说， “大姐，怎么办?”

仝建华以前去过这个城市党校，印象中，从市区去党校确实无须走高速。不过，她更加相信，由人民政府委托办事的网格员，绝对不会诓骗群众。她飞快打开手机地图，加了定位，一眼便看出，他们确实行走在通往党校的道路上。

仝建华认为应该主动帮助这两个可爱的年青人。于是，她高举手机，毫不迟疑站了出来……

(黄献伟 作者单位：厦门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