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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背影走

2020-05-21 11:43:03 来源:福建法治报

父亲前头走,我在后头跟,有时哭哭囔囔地追,有时悄无声息地随。为了赶趟圩,为了赴桌席。

龙应台在《目送》一文里这样写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是的,我父亲曾用放狠话、瞪眼睛等方式告诉过我,他出门时不必追。什么话我都愿意听,什么事我都愿意干,唯独这事要让我这个“听话娃”的父母领略到什么叫任性。

家住大山深处,小村十几户人家散落在山坳四周。村子离山外小镇实在是太远了,偶尔有人进村,要么是挑着担子卖点小物件的货郎,要么是收购鸭毛羊皮的商贩。乡亲们家的狗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一天都难得吠上几声。村子里就那么百来号人,这些土狗都识得面孔,无需警觉。偶有哪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那便是孩子们的心动时刻:有货郎商贩进村了,运气好的话,可能有卖麦芽糖的大叔来。

平日里的村子,平常无奇,了无生机。走出家门,便有无限的可能,这是充满好奇的孩子们探寻新天地的唯一通道。即便看到父亲牵着水牛到田间地头干活,我也心驰神往。“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是幅多美的田园画。倘若,父亲不赶农时,加上这一天是不雨不骄阳的阴天,见我跟屁虫一样不依不饶地跟在后头时,便会把我抱到牛背上。牛毛粗硬,很扎人,但是坐在上头的感觉妙不可言,何况山边渠畔总有山丁子、覆盆子等叫得出名或叫不出名的野果在那里等着我们去采食。只可惜不雨不骄阳的天气是那么少,一年下来,父亲牵着水牛带上我的日子屈指可数。大多时候,尾随其后喋喋不休的我只能被父亲瞪眼轰回。

有时,看到父亲难得穿上逢年过节才穿的新衣时,我就料定父亲要出村了。不管是去邻村亲戚家喝酒还是去镇上赶圩,我都不愿错过。很多的恳求不济于事,很多的哭鼻子掉眼泪换不来同情。有一次,我在村口风水林拦截父亲,硬是被父亲拧着耳朵带回家里。

还有一次,天刚蒙蒙亮,见父亲背着一袋香菇干出门。我就心中有数,他一定是拿香菇去镇里卖。于是我悄悄地尾随在父亲后头,走过卷桥头,爬上飞岗,登上拉岬岭。居然没被父亲发现。但是越走,我就越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带来的后怕:走了这么远怎么还没到?一会儿被父亲发现会不会挨揍?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对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而言,根本没胆孤身返回身后那段崎岖漫长的回家之路。

于是,随呀随,走呀走,爬过一座山,又越一道岭。走到双脚起泡,饥肠辘辘。终于,实在吃不消了,只好叫父亲,向他求饶。父亲吃惊地走过来,双眼瞪得通红。随后,蹲下身子,鼓腮抿嘴直摇头:“这么远的路呀,你是怎么走的?”不经意间,我看到父亲脸上滑下一丝细流,那不是汗,是泪。在山坳石块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父亲就近把香菇藏进一芦苇丛,背上我:“去镇上的路还远着呢。我们先回家吧,要不,你会饿坏的。”

返回之路怎么走的,如今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才在密林里走了不远,我就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方知父亲把我背回家后又往镇上赶了。因为要卖香菇,用那钱采购谷种菜种回家播。

懵懂无知的我并没有因此而罢手。时隔不久,便又开始了跟开始了随。记得在一个冬日的早晨,我隔着木屋壁板,听到母亲小小声地对父亲说,快走吧,要不孩子醒了。我装着继续睡,其实我当即便做好了跟随的打算。这时,我那瘦高瘦高的父亲蹑手蹑脚地进屋,俯身轻轻地帮我盖好被子,临走时,还亲了一下我的脸。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多么的不听话,待其打点好行囊走到村口,我已经在那里的一棵苦楮树后等候多时……

(李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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