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各有各的爱与不幸,组出不一样又无甚差异的人性。 胡也镇又被传到派出所,今年,这是他第三次被传到派出所了。每次犯的事不大,却违法。年龄就像一卷一次性的卫生纸巾,胡也镇抽着抽着,眼看就要碰触法定年龄的门坎了。 我打开笔录,问他:几岁了? “十七了吧,还不到十八。”胡也镇狡黠地眨着眼睛。他旁边坐着的老师也差点笑出声来。 也快了喔!我忽有幸灾乐祸的念头,看着他,就像看着那个卫生纸抽到底才发觉只是一个空壳的蹲厕的傻蛋。 我特意又瞥了一下内网的人员信息页面,胡也镇十五岁的头像照,天真灿烂,像是看见很甜的东西一样。 今年注定是最忙碌的一年,从头到尾,我们都在忙着二维码门牌工作。 常常还在做门牌,正在拍照上传或确定位置坐标。110的报警电话就到了。出警回来,一切工作又要从断链的地方接起,严丝密缝,容不得半点马虎。 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响在耳旁:胡也镇,胡也镇。抬头望去,是一间一层破旧的砖瓦房。哦,还真是路窄,这就到了大名鼎鼎的胡也镇的家啦。飙车、欺负女同学、结伙斗殴、武林掌门、义堂舵主、小偷小摸、无证驾驶、还未悬挂车牌机动车…… 我好奇地靠近那间黑不隆咚的砖瓦房。房里只有一个老人。他坐在一张男人遗照前,飘了好远的眼神泛着苦楚的光。 “我孙子他不在。”老人回过神,看见门口穿警服的我,有点错愕,“你是警察!”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是胡也镇的爷爷,他父母呢?” 男的就在我旁边这镜框里,女的前年随人跑了,呸! 6月,镇里的中学放假。约架、复仇、泄愤都会在此刻。我们一点也不敢放松,不断巡逻摸排,加强学校周围防控。忽然发现胡也镇和几个流里流气的人,骑无牌照的鬼火摩托车,在人群中出没。我立即摸了过去。胡也镇他们一见到我,马上四散开来。他忙调转车头冲进巷子里,只剩一溜夹杂机油味的消化不良一样的白烟。 9月1日,我有事到学校,校长不经意地说,胡也镇辍学了! 9月10日,教师节。校长又提到胡也镇。咳咳咳,那小子终于十八岁了。 仿佛我们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我暗暗布下眼线,等着胡也镇无证飙车,一举擒获。我精心推敲,在村口布下一条眼线。又在通往镇市场边布下一条眼线,然后袋口放在拐角处。先逼停,他一定跳车跑,而那里只有一条街道。我在街这头,等他从那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然后软绵绵地举起双手…… 一切如愿,我在街这头,镇医院也在这头,我在医院门口,慢慢地打磨着时光。想着一个不良之人的故事。他叫胡也镇。他的转折点将要发生。而这里不是终点,这里是成年人接受法治的起点。 一切果然如愿。胡也镇终于出现在村囗,又顺利出现在镇市场边。我有点诧异,他那么精灵鬼怪,怎么没有发觉? 几个人?我问。 眼线说,车后还载着一个老人,好像状态不是很对。哦,该是病了。 很快街另一头有了声响,胡也镇哭着大嚷:快让开,你们快让开,我爷爷快不行了。 让开吧。我对着对讲机,把紧握的手松开了,像松开一团灰色的面纱。 我刚躲到镇医院的门岗,便看见一辆鬼火摩托车一头扎进了医院...... (沈国徐 作者单位:诏安县公安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