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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西宫巷

2020-07-09 10:44:23 来源:福建法治报

“爸爸,这是你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吗?”

那一天,我骑摩托车载着小丫经过九一北路,龙岩初级中学正放学。小丫这样问我,我一愣,是的,是我“大时候”上学的地方。那时,这里还叫龙岩二中,从中山街的大众剧院穿过一条古老的小巷,二中就在巷子尽头。1989年到1992年,我曾无数次穿过西宫巷,奋斗在我的高中时代。疫情推迟了今年的高考时间,我仿佛又回到那个玉兰飘香的岁月。

我停下摩托车,拉着小丫的手,迎着放学的学生,向西宫巷走去,走向记忆深处。

西宫巷,一条平行于九一北路的长三百米左右的巷子,西边是繁华的中山街,南边巷底二中旁,听说旧时有西宫庙。

1989年9月1日,父亲和小妹陪我从适中乡下到二中报到。那一天,我站在一大块长长的黑板前,上面整齐又密密麻麻地写满高三毕业生的名字和考取的大学。我期盼三年后,我的名字也能出现在黑板上,哪怕是最后一个。

走过西宫巷,肩扛老家的大米,手提家乡的酸菜肉。在二中黑乎乎的旧食堂里,我总在食堂一角找到空空的饭盒,盒里米饭不知早落入哪位同学的肚子了,我只能从这个老乡那个同学那儿挖点饭填饱肚子。

走过西宫巷,我带上小卖部买的二个小蛋糕,这是我第一次回家给二个妹妹的礼物,那是柔软的中间夹有奶油的三角形蛋糕。走出实验楼旁的小门,树影婆娑下,我一路走走看看,想象着没见过蛋糕的她们高兴的样子,自己偷偷笑出了声。

走过西宫巷,一个飘着淡淡雪花的中午,在宿舍前晒太阳的我,远远看见父亲肩扛一袋大米沿坡上来,一脸尘灰,手冻得通红。我问他怎么出来了,他说村里有人开拖拉机出来拉货,他跟人家出来给我送袋米,他搓着双手在宿舍只坐了一小会儿,说拖拉机马上要回去,要走了。他站了起来,也许是冷,打了个趔趄,又使劲跺跺脚,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五元给我,我说还有钱,但他还是把钱塞到我手心。我攥着钱,送他穿过西宫巷的小铁门,看他渐渐消失在巷子里,我呵出一口气,白雾飘散在空气中。我很难过,父亲为了省点路费,在拖拉机上颠簸了三十多公里出来,又要在寒风中颠簸回去。

高三下,要报志愿了,那时是考前报志愿。教室里,没有风扇,只有桌上堆积的书和安静的我们。走廊上,到处贴着全国大学的宣传彩图。父亲出来开家长会,班主任建议我报一所名牌师范大学,说教师子女能加10分。父亲是一名乡村穷教师,他拒绝了,不想让我再当老师。父亲除了不让我当老师外,没有更多的建议。我虽稀里糊涂地报了志愿,但也曾认真思考过某重点大学的海洋生物专业,仅仅因为喜欢家乡的水,河里的鱼。还曾傻傻地想要是考上了,我不会游泳可怎么办。而我最终没有考上,也终于没去当老师,而是拿起电笔和万用表,成了一名电工。如今,我真希望自己是个老师,美术或是物理老师,做纯粹的事,看着孩子成长,回到自己呆萌的高中。

临考前二天,同桌阿伟给我一道关于某种新型材料中C元素原子结构的化学题,开玩笑说看看吧也许会考到。结果,那年的化学考试中真的出现了,一道2分的选择题,一字未改。备考的日子里,印象极深的还有邻桌“瓦斯尖”同学。停课复习时,每天都听到他大声背诵那些唯有死记硬背的几百道时事题。“瓦斯尖”,“瓦斯尖”!是啥?直到一天我和阿伟发现有道时事题是某煤矿瓦斯尘爆炸,而他误读成“瓦斯尖”,顿时笑成一团。如今,每每同学小聚,说起这些旧事,笑得比那年的七月还更火。

炎炎七月,就像烤红的火钳在我眉心烙上高考印痕。这其中的一个印痕是:拗口的人名“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总在脑际浮现,字字清晰而深刻,这是那年时事政治的一个名字。另一个印痕是梦见临考试了却发现还有一大半的书没看完,往往惊醒而茫然无措,几十年来,这种梦境总如约而至。从最初醒来的茫然,慢慢变成惊醒后的欣然,毕竟自己经历过。

1992年盛夏的一个傍晚,当我端起一大脸盆冰凉井水准备倾倒在割完一天稻子疲惫的身躯上时,村里有人跑来告诉我说高考成绩放榜了。第二天,我早早地乘公交车出来。走过西宫巷,心情忐忑,在校门口的黑板上,我找到自己的成绩单,我惊讶地发现语文仅55分,连总分120 的一半都不够,生物35分,总分70,刚好够半。这是我高中三年仅有的一次不及格,还是二门,而且是在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冥冥中自有定数,数理化都考正常了,勉勉强强上了本科线,被福州大学电气工程系录取。

静思往事,如在心底。

(谢春武 作者单位:福建省闽西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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