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树杈，晃个悠打个盹聊聊天;上树，玩玩“锤子剪刀布”;去路口等人，到山里牧牛，去小溪放鸭，就近寻个可站可坐可倚靠的树杈……

方寸树杈，撑起一片童稚江湖。这片江湖，和透过浓荫寻找“山水一怀抱”的浪漫无关。

“岁月如梭，时光匆匆流逝，冲不走也冲不淡的是，那段树杈童年。”在加拿大事业有成的骞，将这句话置顶在QQ空间。让离开小村各奔东西，几近失去联络多年的十多位昔日村中伙伴，借助网络再度聚首，聊叙那段挥之不去的苦乐时光。

有好几次，骞远隔千山问我：“回过老家吗?你厨房边的两个树杈还在吧?还可以玩单杠么?”前不久，我还真回去看过，两棵树都在，一棵梨树，一棵李树，只是树大得快，树杈长得老高老大了。于是，我留言：树茂盛着呢，要用梯子才能架上竹竿，想用这两个树杈玩单杠，没门啦。

接着，我又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个说明：县里已经在村口安装体育健身器材，那里可以满足你回乡玩单杠的愿望哟。很快，骞发回一幅夸张的大哭贴图，后面紧随一串文字：以前你不让玩，现在树不让我玩，馋我呀……

说起这两棵树，我还真有些羞愧。孩提时，哥哥在相隔三米左右的两棵米余高处同向开叉的树杈间，架上一根竹竿，让我们比试引体向上和竿上翻滚，引得村中许多孩子前来玩耍。长我一岁的骞也常来，擦不完的鼻涕流个不停。加之，哥哥被他家的黑狗咬过，让我对他“很是看不顺”。于是，他一来，我就收起竹竿，导致他一次次来，一次次哭闹着回家。

有一天，骞的母亲来家里告状。邻居小妹告诉我消息后，我诚惶诚恐地跑到屋后自留山，爬上一棵枝繁叶茂的杨梅树枝杈间躲将起来。这棵天然生长的杨梅树，结的杨梅个大味好，加上杈多好爬，每到采摘时节我一天都要来回攀爬采摘好几趟。平日里，光顾这棵树是因为这棵树的特殊地理位置。从树上往下看，房前屋后一目了然。于是，理发师傅来了，我便往杨梅树上躲。那吱呀吱呀的手推剪老夹头发，疼得孩子们哇哇大叫，不躲不行。可是，躲了也不行，母亲没瞧见我，总是直奔杨梅树。

躲躲躲，躲预防针，躲伙伴“黑状”，躲厌烦的家务活。如今，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那时，只要是不下雨的白天，有点不顺心事，就二话不说，往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杨梅树杈上躲。一回生二回熟，每回都在老地方，那还叫躲吗?可孩子，毕竟单纯。

我对骞说，你告状，我被父亲揍了。

骞说，你不被揍，会在后来愿意和我一同到树杈上玩闹吗?

或许，真是这样吧。

伙伴们为我挨父亲揍打抱不平。赌气之后，我们不再架竹竿玩闹，目的是“看他还玩得成玩不成”。可是，私塾放学，村娃们免不了要一起赶水牛到山垄地里放牧。把牛赶进山坳里，我们就在山坳口把守。水牛肚子大，没吃上两个小时不会饱。这么长的时间，坐地上吧，看似干燥的地面实则潮湿得很，不一会儿就湿了裤裆，加上蚊蝇蚂蚁多，野性的孩子们就不分男女，各自找棵好爬的树，手脚并用爬上去。树杈大点的，上两三个人，树杈小些的就上一个人。树杈上各就各位后，大伙们就哼哼唧唧唱起了歌聊起了天。

别看骞说起话老“慢半拍”，爬起树来，腿脚利索得很：沿着藤蔓爬，从一棵好爬的小树绕往另一棵难以攀爬的大树等等，他都干过。大家给他起了个“树猴”的绰号，他不仅不生气，而且感到十分光荣。在大伙们的要求下，他每次都让大家先选树，留下难爬的，他来对付。渐渐地，“树猴”心照不宣地成了村娃们心中的爬树英雄。

秋收之后，是大家爬树收获的好时节。家家户户的水牛都自由放养在空旷的田野里，无需专门看管，孩子们大可放心到野外采食丰盛的野果。木桶果金黄圆润，拐枣密密麻麻，一个个瘦小精干的孩子们，蹬着树干灵巧地往上爬，先在树杈上大快朵颐个够，才开始往背着的竹篓里装……

树杈童年，练就了我和伙伴们特有的爬树技巧。事隔多年后，喜欢摄影的我也常常因此受益。为了取景，我常常背着沉甸甸的单反设备上树，然后选个方便站立的树杈，定格树下难以捕捉到的镜头。

我问骞，身处国外都市，你早生疏了爬树技巧吧。

骞留言，才不会呢，山里的孩子走到哪都本性难移，我在国外给华人家的小伙伴开办爬树培训班呢，孩子们都觉得好玩刺激，已经办了七八期了。

（李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