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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春天

2021-03-18 16:31:57 来源:福建法治报

春日里和朋友茶叙,不可避免的,谈到北方的花。我们都说,春天看花,应该去北方。南方的花一年四季都有,慵懒地开着,温温婉婉、小家碧玉。但北方的花是沉睡了整个冬天,一下子惊醒,报复似地开,带着野性、张狂、炸裂,甚至你能听见绚烂里的尖叫声、呼喊声。

我曾在某年的三月一个人乘坐火车由福州到北京,当我从连日阴雨潮湿的南国启程时,行李箱中塞满厚重的羽绒服和棉衣,福州春节后连绵的春雨及彻骨的湿冷已经令人生畏,而在我的意识里,由南到北,即将进入的是一个更加寒冷的地带。

到了才发现,三月的北京更像南国。三月里,多是烈焰当空的晴日,有大风,吹绿杨柳。我住的院子门口有大朵白玉兰,像点亮的无数的街灯,一整排一整排。体型硕大的喜鹊,整整比南方的喜鹊大上一倍,拖着长尾在高大的玉兰树与枝杈茂盛的杨树间飞来飞去,胆大而喧闹。

白色的玉兰花只是北方春天的序曲,后面还有待开的梅花。

南国的梅花在年前十二月就已经开过了,但北方的梅花三月才开始含苞。我在居住的小园里等待、观察,最先开放的是垂枝梅,单瓣的花朵,低头向下。个子不高,枝条全都下垂着,开出的花朵也是向下。要拍好一朵梅花可不容易,必须要蹲下来,贴近大地,用一种仰视的姿态才能欣赏她的美;接下来还有像碧桃一般艳丽繁复的红梅、白梅。她们有着美好的名字:美人梅、人面桃花梅、燕杏梅、白蝴蝶梅……香得一塌糊涂,尤其是夜晚,风一吹,那香味儿就更加浓烈。

以为花季的高潮就是梅花了,但若是你待的时间够长,你会看到还有杏花、李花、以及梨花,她们开得太热烈,如烟花在空中嘭嘭嘭地炸开,又太隆重,不是一朵一朵、一枝一枝,而是一簇一簇、一团一团,使人担心树枝要被花朵压断。尤其是在住处附近篮球场旁边三棵高大的樱花,三层楼高的花枝啊,一夜之间全部绽放了,一片耀眼的白,你必须走近她,仰望她,不要手机拍,手机怎么拍得出她的艳丽与壮观呢?要用眼睛看,一朵一朵看啊,每一朵都完美,每一朵都发着光。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高高大大的海棠正积蓄着力量。粉红的半透明的花瓣微微开出来几朵,大多数的花苞还藏在嫩绿的枝叶当中,傲骄地说,慢慢来,春光无限啊,我们慢慢开。

最后满街的蔷薇和月季才是高潮。你乘车或者走路,经过的每个小区的栅栏里都开满了粉的、白的、黄的、红的花朵。大的是月季,小的是蔷薇,成片成片的,覆盖成花墙。

你惊讶于自然强大的生命力,仅仅是阳光仅仅是雨水仅仅是风就可以制造这样的奇迹吗?我后来想,北方的冬天之所以特别沉寂,是因为花朵的根茎在泥土里偷偷积蓄着能量,待着春天一到、幕布一掀,就用力地绽放。若是演员,她们更懂得欲扬先抑,用这强烈的对比来震撼你的感官,告诉你,一个四季分明的春天和冬天。

在北方的日子里我常常陷入一种恍惚,这些花在气候温润的福州不是都开过了吗?乌山顶的梅花、森林公园的樱花、永泰乡下的梨花、李花,还有闽江南岸大片的杏花,她们在我来之前已经开放了呀,那些雨季丰沛的冬季里,我曾经踩着湿漉漉的小径去寻访她们,长久地站在花下凝视和陪伴过她们,我确信这不是我的错觉,我还能从手机相册里翻出各种带着露水和寒气的花瓣儿。那同样的花种为什么到了北京又全都再开一次呢?

从福州到北京,一千八百多公里,慢火车要十五个小时,途经许多我分不清界线的土地,我曾经站在车窗口被连续的漫无边际的平原和枯枝一般的杨树弄得烦燥无比,以为一路向北将越走将越荒凉。然而当我真正走进了才知道,一个更盛大的春天正在迎接着我的到来。在接下去的暂居北方的几个月里,我甚至忽略了此行学习的目的,整天不厌其烦地流连于各种花树之下,被不断绽放的花朵吸引,用匮乏而重复的惊叹来赞美这盛大的花事。在某个看完花的下午坐在电脑前发了一会儿呆,当窗外的蔚蓝晴空慢慢变成暮色,我写下了几句话:

两个春天

“韭菜长了,这个春天不便出门”

在园子侍弄菜地的妇人说出

春风一样的句子

她使我得到了一种启示

此刻的春天

和亿万年前的春天一样

明媚的眸子里长满青草

从南国到北地

一株梅花翻越了三月

开了就再开

遗忘了时序的女人

由此拥有两个春天

耳畔有的声音

蔓延汹涌

有如潮水

又低于幼小的虫鸣

她喊一声“自由”

万物就此苏醒

(曾建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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