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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车风车满天飞

2021-10-14 14:41:03 来源:福建法治报

“猪包武,又拿去剁什么死人骨头了?”母亲举着菜刀骂我,“全钝了!”

“就砍了几段大竹。”

“砍大竹干嘛?”

“做风车。”我边回应,边往外跑。

“下次用茅草刀。”

“好!好!”

家乡的重阳节与众不同,没有登高、赏菊、插茱萸。在老家,重阳叫九月节,与秋风共起的,除了金黄的稻浪,还有漫天飞舞的风筝,那是孩子们的快乐节日。

老家称风筝为“风车”,进线收线的工具叫“风车轮子”。中秋节一过,孩子们绿色篷布书包里多了许多小竹片。每天风风火火,削竹伐木,忙着自制风车轮子。

风车轮子不复杂,刀把大小的木辘轳上固定着八片竹片削成的弹弓状的叶辐,那长长的丝线就密密麻麻绕在里面。弹弓二个叉尖各削个小凹槽,用细铁线绷一圈加固。制成的风车轮子用大铁钉穿过木辘轳,固定在一尺见方的厚竹条上,竹条末端烙弯并打个眼过丝线。

做好了风车轮子,也临近九月节了,又急着开始削薄竹片糊风车了。

风车骨架缠好后,买一张蒸年糕垫屉笼的大白纸。使用前必使了劲揉成一团,再小心摊开。如此这般,是为了让纸上布满皱褶,富有弹性,不易损坏。从竹骨架交叉处引出的两或三条线打成结称顶线,用于空中控制方向。

我会的风车款式不多,王字中间横略长,糊上纸像大鼓,是“鼓”风车,最常见。中间短,凹三角,叫“牛角”。要是仅长短二根竹片十字交叉,糊了纸,粘了红尾巴,飘然像条鱼的,是“鱿鱼”风车。

九月节,乘着飒爽秋风,拖着长尾巴的风车扶摇九天,与白云相伴,偎依蓝天,人与风车合而为一,这是孩子飞翔的梦想。

放风车是需要一点技术的。

起飞最难。手段高明的,一个人提着风车,拿捏风力风向,一会儿就豁刺刺直冲云霄。水平差点的,叫了弟弟或妹妹高高举起风车,边跑边大声吆喝,但不到二层楼高,忽然掉头直栽跟斗下来,像中弹的飞机,长尾巴呼拉拉地响,像飞机身后的一股黑烟。结果不是挂电线杆上,就是挂竹梢上,让人扫兴。

高手放风车,时收时放,东拉西扯,只见风车摆着红尾巴晃晃悠悠,慢慢穿云入海,越来越高,渐渐渺小,风车主人都要睁大双眼仔细找寻,怪不得古人说:“放风筝,最能清目。”

高空上,风力或急或缓,控制风车也是门学问。

长空之上,风力增大时,风车轮子受力愈紧,突突有脱手之势,此时,宜顺之,迅速放线,风车一松,似醉汉东倒西歪,但随风力减弱,又恢复婀娜飘摇。倘若硬扛,大有迸裂或断线之险。若风轻云淡,则需边收线边手扯丝线往身下紧,调整受风角度,静待风起云涌之际。

小小风车似乎蕴含着某种哲理。

九月节,我们小学必组织学生到附近山上举行风车比赛。满山都是跑来奔去的孩子:那个同学风车还未起飞就被枯枝戳破了,正一脸沮丧坐荒草上生气;那个孩子又跌入棺材圹中去了;那大鼓和牛角在天上绞斗在一起了;那鱿鱼抖着红尾巴穿云入海时隐时现……

老家九月节的山上,除了漫天风车,还有黑熟黑熟的桃金娘,肥嘟嘟藏在叶底;火红的山柿小灯笼般挂满枝头;褐色的狗屎梨成串成串在秋风中晃动。

九月节,是持续快二十天的节日。风车比赛的奖状一发完,风车比赛作文就成了家庭作业,快乐的九月节也就结束了。

那年,我糊了个大鼓,用墨水涂画出一个大猴脸,黑白分明,很是好看,玩了几天,舍不得放飞。傍晚,我偷偷拿回家去,母亲看见了,训斥我:

“风车不能留过九月九。”

“去,快把这黑猴放了。”

迟疑了下,又说:“这么迟了,扔了也行。”

母亲说,放飞风车就是去晦气。夕阳下,我的大黑猴又缓缓上了天,入了云,越来越远了,我扯断丝线,大黑猴抖了几下,我看见它咧嘴笑了笑,消失在晚霞中。

又到九月节,老家的天空上零星飘着几个风车,但再也看不到纸糊的风车和曾经的风车轮子了。

那拖着长尾的鱿鱼,那调皮的牛角,那会咧嘴笑的大黑猴,都断了线,不知落在哪个角落了。我的思念,又要到哪里去寻呢?

(谢春武 作者单位:闽西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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