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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有肥肉香如故

2022-02-13 22:01:47 来源:福建法治报

乡下的赵大爷家又杀年猪了。在一个乡人发来的微信图片里,院坝泡桐树下挖的一个土灶里,大铁锅里热气腾腾,一头白亮亮的大肥猪正在被杀猪匠清洗着。

乡人随后在电话里对我说,这头猪的肉膘有巴掌厚呢,用地里新鲜的大白菜炒回锅肉,吃着过瘾啊,你还不快回来尝尝这肥肉。我被乡人的话,刺激得味蕾翻动,馋劲上涌,口水快滴答了。

因为年关里杂事缠身,我没有赴约回老家去吃赵大爷家的泡汤肉。不过赵大爷多年来一直待我不薄,他在电话里安慰我说:“我就晓得你爱吃几块肥肉,我给你留着呢。”

满山满坡的野菜是猪的主粮,像赵大爷这样在农耕时代用最原始传统方法喂养土猪的人,在我们那个村庄,几近绝迹了,我甚至想有一天把赵大爷这种喂养方法申报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大爷对我说,他晓得我爱吃肥肉,土猪肉肥,咬一口,满口流油,只要他活着,他都得帮我喂养土猪。

我对肥肉的热爱,或许在乡下早年的春节里埋下了基因,我和一些人的记忆,还把春节里的肥肉之香发酵着。

刘胖子对我回忆说,那是1980年春节,大年初一,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肥肉,那年他13岁,瘦得像猴,看见碗里有肥肉炒豆腐,急切地去夹了几块肥肉往嘴里送,狼吞虎咽。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吃得过急,一块肥肉还没来得及嚼烂便吞下,卡在了喉咙里。父亲顿时慌了,拍打着他的背,哇啦一声,刘胖子一口吐了出来,一块肥肉落在了地上,爷爷弯下腰,心疼地要去把肥肉捡起来,被奶奶喝住了。一直到正月初九,爷爷还在念叨那块肥肉,叹息说把一块肥肉给浪费了。

那些年的春节,乡下人、城里人,美美地吃上几块肥肉,几乎就是过年的盼望了。而今,刘胖子正急于减肥,跑步游泳健身,很少吃肥肉了。但一想起那些年春节的肥肉,便会闭上眼睛,靠在树上、墙角边回味一番,感觉吃肥肉的美好年华,已成为岁月里尘封的老照片。刘胖子说,再也回不到那些吃肥肉的春节了,屋顶上炊烟袅袅,村庄里弥漫着肥肉的香气。

1982年春节,我和妈妈去县城表姑家。妈妈说,娃啊,去你表姑家改善一下伙食,你表姑爷在搬运公司,发有肉票。果真,在表姑家,我美美地吃到了一种叫“喜沙”的蒸肉,就是用糯米、红糖蒸的肥肉,那肥肉入口即化,我感觉嗓子眼都上升了几寸,每吃下一大块肥肉,就是对肠胃的抚慰。在表姑家吃了两顿肥肉,我舍不得走了。想起一回到乡下,就是红薯稀粥的日子,顿时颓废起来。

表姑笑眯眯地说,那就多住几天吧。但妈妈说,马上就要立春了,得回去种地了。坐在轮船上,我回望着雾蒙蒙的县城,少年的心里开始做梦,梦想成为一个城里人,可以吃肥肉的城里人。

终于等来了梦想成真的那一天。那年,我在县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饭碗,单位伙食团常常炒、蒸、炖肥肉,我有了单位的“肥肉大王”之称。后来我才知道,一个人的胃,是有记忆密码的,我来到城里,见到肥肉,是唤醒了我对肥肉的记忆。那年春节,我就在县城,去柏诗人家,他家里有来自东北的好多土特产,还有海鲜。老柏问我,吃点啥啊?我不加犹豫地说,就红烧肉吧,肥一点的。老柏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是他的拿手菜。

这些年的春节,我回到乡下,常会到爷爷那位于山窝里瘦小的土坟前。我用一个土碗祭奠爷爷,土碗里,是炒的肥肉。我喃喃地说,爷爷啊,你生前一直没吃够肥肉,而今,你就吃个够吧。我感觉,有一股风飘来,想来是爷爷的灵魂飘荡而来。

肥肉,哺育了我青春时节身体的拔节,也让我的一生,打上了艰辛生活的底色。

(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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