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锄把

2022-02-17 12:38:42 来源:福建法治报

在我们老家那旮旯里,锄头也叫锄把。

说实话,农具中,最重要的首推锄把了。在乡村,农家院子里,谁家的房檐下不曾挂着一把两把的锄把?即便农屋破旧了,即便田地已近荒芜,但锄把还是会有的。没有新的,一把两把锈迹斑斑的旧锄把总会有。

是的,种田人离不得锄把,种田人的锄把就像战士的枪,骑士的马,学生的笔,木匠的斧和锯,是战友,更是伙伴。甚至可以说,锄把就是农民的一只手,或一条胳臂。

锄把的结构很简单,由一根长木锄杆和一块铸铁锄板组成,含锄刃、锄钩、和锄把三部分。从字面上说,锄字是由“金”、“且”加“力”部组成,表示用金属并且需要用力气才能完成。

在不同的地方,锄把的大小和样式是有差别的,可在我们那旮旯里,锄把的大小和样式基本一致,铁匠师傅打锄把时基本按一定样式和比例打制。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是唐代一个叫李绅的诗人写的一首题为《锄禾》的五言绝句,诗中的“锄禾”用的就是锄把。事实上,时至今日,锄把的基本功能仍然没变,仍是松土、锄草,平高填低……就这样,和其它农具一样,锄把历经了漫长的时光,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农人走过了无数的岁月。它是时代的产物,是历史的写照,更是农耕人心里深刻和悠长的记忆。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我,对锄把自是熟悉,当然,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这句话的体会也深刻些。

打我记事起,印象中,父亲整天和锄把在一起,天不亮就扛着锄把下地。到了田间地头,一根烟还未抽罢,袖子一卷,“哧溜”就下到地垄,锄草,松土,浇水,施肥,一垄一垄地往前移,再从地块的那头返回来。父亲的身影从南头移至北头,又从左边移至右边,一大块地眨眼间就在父亲的锄把下变了样,一块又一块泥土翻了个身,湿润润的泥土呈现在天空下,散发着浓郁的夹杂着青草、鲜花的泥土芳香。

作为农家必备的工具,一年到头里,大多的时间,锄把都与父亲相伴。这件事做完了,下一个年头重复做一遍,年年如是。父亲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过土地,一辈子都在和锄把打交道。父亲一辈子究竟用过多少锄把,恐怕他自己都记不得了。总之,父亲一出门就带上它,起早摸黑地到地里干活,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戴月荷锄归”的情景,是常有的事了。可以说,父亲走过的地方,都有锄把的影子在晃动。

地里的庄稼是用锄把一锄一锄地种出来的,因此,庄稼人注定要与锄把打一辈子交道。日子久了,那锄把就是一面镜子。锄把是明亮如镜或是锈迹斑斑,便能映照出农人的勤劳与懒惰。勤劳的人会经常把锄把打磨得光亮如新,锋利无比,不论是挖田还是薅草,都会很省力。锄把被擦亮了,映照出农人黝黑的脸庞,一片灿烂的阳光。懒人的锄把把是粗糙的,锄板是锈迹斑斑的,那地里的庄稼自然也是荒芜的。

父亲的锄把呢?在更多的时候,父亲手中的锄把总是被磨得光亮又圆滑,那锄板也总是明晃晃的,那锄刃的锋利就更不用说了。每买来一把新锄,装上锄把,父亲都要自己来启用这把锄把并使用一段时间——这就叫“使新锄”。就像启用一头新耕牛一样,得让一个犁田的老师傅来。开头“启”顺了,后面一切就顺。说来也是,让父亲启用的锄把,没有不好使的。在一次次不停歇的劳作中,父亲总会把一把新锄的锄板一点点磨亮,同时也一点点磨短。

只有在烈日下锄过草的人,才能够感受到劳作的辛劳。

高中毕业后,我回村务农,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扛起了锄把,松土、锄草,平高填低……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过去,我把一把把新锄使亮使短。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父亲日日里扛在肩上的锄把并不轻松,父亲肩上的锄把那何止是锄把,是山,是太阳,是春夏秋冬,是风霜雨雪,是生活的艰苦,是日子的清贫。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父老乡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脸朝黑土背朝天劳动的艰辛和沉重。

时代变迁,在如今的乡村大地上,一片片田园荒芜了,一把把锄把也正在无可奈何地老去。一把老去的锄把就像一位老去的老人,在日益寂寥和漫长的时光里,寂静了声音,黯淡了亮泽。

是的,在乡村,在农家院子里,挂在屋檐下的锄把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终有一天,锄把会在农屋下消失吗?我想不会的,要相信,只要有土地存在,就一定会有农人;有了农人,锄把就有存在的理由了。无论如何,锄把会如一弯明月一样,永远挂在乡村的天空,挂在农人的心上。

(黄镇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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