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羊记

1.日，外

戈壁滩。

黄尘滚滚。

尘土中出现一群羊，后面有一个中年维吾尔族妇女在赶着。妇女身上的红色棉袄显得格外醒目。

羊群向镜头走来。

十几秒钟后，闪出手写行草体片名：找羊记。

2.日，内

劳光村警务室。

亚森副所长正在跟一个维吾尔族老汉说着什么，亚森边说边用手比划。突然他的视线定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一张脸在窗户外面凑在了玻璃上。玻璃有些花了，看不太清楚，只看到一团大红。

3.日，外

亚森起身推开门，看着站在窗外的妇女。

妇女也已扭过了头，把身子转向门口。

亚森：啥事?

妇女(嗫嚅)：羊…………丢了。

亚森：羊丢了?

妇女：被狗咬死了。

亚森：到底是丢了，还是被狗咬死了?

妇女：也丢了，也被咬死了。

妇女怯生生地将一个手机递给亚森。亚森疑惑地接过去看了看，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一只狗正在追咬一群羊。

4.日，外

亚森发动汽车，妇女站在车窗外盯着他。

车发动起来后，亚森看了妇女一眼：上车吧，帮你去找羊。

妇女赶忙上车，拘谨地坐在了副驾驶座。

5.日，外

亚森在工地上走着，几个工人抬起头看着他。

亚森看向远处，两只狗被拴着，正起劲地往他挣着，边跳边叫。

亚森：你们这边谁负责?

工人们没说话，看向工房。

一个管理者模样的人从工房里走了出来，看了看亚森，迟疑道：我。

亚森：你们的狗咬死了她的羊?

亚森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妇女。

管理者：没有呀。

亚森：还说没有?人家都拍下来了。

亚森把手机递给管理者。

管理者接过去，看了半天。

亚森：是你们的狗吧?

管理者没说话。

亚森从管理者手里夺回手机。

亚森：说吧，怎么赔?

管理者：咬死了几只?

亚森回头问妇女：咬死了几只?

妇女：咬死了两只，还有几只也被咬了，还有…………二十多只跑丢了。

管理者：咬死的我们赔，跑丢的我们就没办法赔了。

亚森：你们的狗把人家的羊咬丢了，你们不赔谁赔?

管理者：要是都赔，我们也承担不起呀。再说了，到底丢了多少只也说不清楚呀。

亚森回头看了看妇女，没说话。

6.日，外

亚森走向警车，冲妇女道：走，上车。

妇女坐上汽车，怯生生地问：干啥?

亚森：帮你去找羊。

7.日，外

警车行驶在茫茫戈壁滩上。

亚森和妇女都探着头双眼盯着窗外。

亚森：你的羊平时都在这里放吗?

妇女：嗯。

亚森：今天咋会跑到工地?

妇女：不知道咋会自己跑到那里…………

亚森：没人看?

妇女：嗯。放好了再去赶回家。

8.夜，外

天色渐暗。

夜幕中，一束车灯孤独地游弋在茫茫戈壁滩上。

9.夜，内

车内。

亚森：今天看来是找不到了，明天再找?

妇女无语，轻轻点了点头。

10.日，内

派出所内，所长办公室。

亚森正在向徐所长汇报：…………昨天我带她找了半天…………一直没找到…………

徐所长边听边点头。

徐所长(郑重地)：…………这可不是件小事。劳光村这些群众刚刚在政府的扶持下靠养羊脱了贫，这一下子死伤十几只，还丢了二十多只，损失的可不是一笔小钱，如果处理不到位，有可能再次让他们陷入赤贫。但丢失的羊都要工地赔也不合理，毕竟这些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再说了这些工地也都是为了建设新疆的国家工地。看来，我们还是得先继续找羊…………

亚森：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这戈壁滩这么大…………

徐所长：刚好我今天也不忙，咱多找几辆车分头找…………

亚森：好。

(转身欲离开)

徐所长：对了，把工地那个安全部长也叫上。

亚森：好。

11.日，外

镜头俯瞰。

戈壁滩上。

三辆车排成一条长线徐徐行驶在戈壁上，行过处带起一阵烟尘。慢慢开始分向，向三个不同方向开去。

12.日，外

戈壁滩上。

“咯噔”一声，车身猛地震了一下。车往前开了十几米停下了。

徐所长从驾驶室跳下来，绕着车察看了一番，又向车后走了十几米，用脚拨弄着地上的一个铁件，轻骂一声，苦笑：上星期刚焊好的脚蹬，又给撞掉了。

亚森也跳下车，上前捡起了脚蹬。

穿红衣的妇女也从车上跳了下来，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

徐所长：跑了这大半天，啥也没看到，这浑身都震麻了。休息一会儿。

亚森把脚蹬放回车上，拿着两瓶绿茶过来，一瓶递给徐所长。

徐所长没接，指了指红衣妇女：给她喝。

亚森(举举手里)：还有一瓶。

亚森把剩下的一瓶递给妇女，妇女没接。她慢慢爬上旁边的一个高坡，眯起眼睛向四周张望，然后席地坐了下来，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取出一瓶水和一个馕，然后一口馕一口水地吃喝起来。

她的脸上都是皱纹，一脸凄苦的表情。

徐所长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眼睛同时斜看着红衣妇女，愣怔了片刻。

13.夜，外

天色渐暗。

远处是模糊成一团影子的喀喇昆仑山。

戈壁滩上三束灯光慢慢向一处汇聚。

14.夜，外

三辆车汇聚处。

徐所长看着从另外车上下来的几个人，其中有那个工地安全部长。

徐所长：都没找到?

大家都没说话。

安全部长默默地摇了摇头。

15.日，外

妇女家院子。

这是一栋典型的南疆维吾尔族民居。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

几人围在羊圈前，地上躺着几只已经死掉的羊，脖子处都有伤痕，苍蝇在围着乱飞。

妇女丈夫：…………回来就又死了两只，这两天又死了四只，还有几只…………

徐所长、亚森、安全部长、司法所的王所长都沉默不语。

红衣妇女端着一大盘红枣核桃苹果让大家吃。

徐所长们推让着。

兽医还在检查另外几只羊。

兽医(起身)：这几只问题都不大，但还有两只怕是保不住了…………

16.日，内

妇女家炕上。

大家盘腿坐在炕桌周围，桌上放着红枣核桃苹果。

徐所长：现在事情很清楚，工地上的狗咬死了麦麦提敏家的羊，当场咬死了两只，咬伤的后续又死了六只，还有两只眼看也救不活了…………

安全部长：这些我们都愿意照市场价赔。

徐所长：好。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此外还有二十多只被狗咬散了，没找到。这几天我们也都帮忙找了，截止目前仍没找到。这二十多只怎么处理?

安全部长沉默不语。

大家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说话。

徐所长：这二十多只羊对麦麦提敏家不是个小数目。大家都知道，他们家去年才刚刚脱贫，这几乎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当然了，全部由工地赔工地肯定也不情愿。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司法所长：今天我们上门就是为了好好调解这件事，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徐所长：对。大家都知道，我们现在正在积极创建和谐社区，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社区和谐稳定。工地虽然是暂时的，但毕竟在我们辖区，也是国家的工地。纠纷双方有少数民族、有汉族，我们必须本着民族团结一家亲的精神，妥善地解决这个纠纷…………

司法所长：对。徐所长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安全部长：羊确实是我们工地上的狗咬死的，对于咬死的，我们绝对会赔，但是对于丢失的…………

麦麦提敏夫妇：我们的事让干部们费心了。我们也有错，不该把羊丢在那里不管，结果羊跑到了工地，被狗咬死了。工地上愿意赔，我们很感谢。丢失的那些羊…………就算了。

大家惊诧地看着他们。

兽医：受伤那几只羊，我也会继续治疗，尽量把它们治好。

徐所长：既然麦麦提敏这样讲，那就太好了。放心吧，剩下那些羊，我们派出所还会继续组织人找。

安全部长：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也愿意赔一部分。

麦麦提敏(笑，招呼)：大家吃红枣核桃。

徐所长(拿起一个红枣)：今天还真得吃一个，祝大家今后的日子就像这红枣一样红红火火。

大家笑。

徐所长：我提议，安全部长和麦麦提敏握个手吧。

安全部长和麦麦提敏同时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下，笑了。两个人把手分开后，又不约而同地分别与在座的一个个握过去。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17.尾声

日，外

戈壁滩上。

几辆车一字排开，驶向戈壁滩深处。

远处，昆仑山脚下，二十多只、有着麦麦提敏家标记的羊正在默默地啃草，边啃边不时抬起头向远处看看，咩咩地叫着。(完)

(张遂涛 作者单位：厦门市公安局法制支队)

(本文系作者援疆时根据新疆民丰县公安局若克雅派出所真实案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