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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下乡去夏茂,都要到集镇的街上走走,走到小时候生活过的那条老巷子,巷口转角处总会看到那间熟悉的豆腐店。童年时,排队买豆腐的情景在脑海里闪现出来,我似乎又看到光着头、打着赤膊的豆豉伯飞快抓豆腐的身影…… 如今,豆腐店前依然如当年摆设:一个一米高、三米长的木架上码放着五六个放豆腐的扁木屉。木屉上的豆腐白白嫩嫩,上面似乎飘着一层薄薄的热汽。豆腐已被整整齐齐切块,似乎还渗着细细水珠,在阳光下正泛着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有的略带甜味的豆香。 木架后面,一个躬着腰正在卖豆腐的中年人,光着头,打着赤膊,腰上系一防水围兜,像极了当年的豆豉伯。他的双手湿漉漉的,手指、手掌已被水漂得有些发白。看着冒着热气的豆腐,看着那个光头中年人的熟练动作,我的思绪回到了童年。 豆豉伯是我的本家亲戚,从我有印象开始觉得他已经有六十几岁。他脸色黝黑,光着头,单眼皮,总带着笑意。他总是赤裸着呈现古铜色的上半身,即使是大冬天早上也是如此。他下身穿一条黑色宽裆的阔腿裤,腰间挷一条粗的裤带,不注意还以为是电影《少林寺》的“秃鹰”扮演者计春华。 豆豉伯的豆腐店就在巷子口的转角处。店铺大约有四五十平方米,平时豆豉伯和老伴豆豉娘一起在店里做豆腐。店面后就是豆豉伯的厨房,厨房后是卧室。走进店里,可以看到两个大锅灶,灶前有两个大木桶,一个用来浸泡黄豆,一个用来盛放豆浆。墙角有一个大石磨,靠墙处垒了一整面墙的松木柴火。 做豆腐是辛苦活。每天,整条街就豆豉伯的豆腐店最先亮起灯。不一会儿,店内便有一股白色烟雾飘出来,整条街道弥漫着一股豆浆的香味。 清晨,店铺外已经站满了人,豆豉伯将上面一板的豆腐端下来,搬到门口的木架上。揭开纱布,再用一把宽约五厘米的木尺子压在豆腐上,另一只手捏着一块银白色的铝片,将整板豆腐划成整齐的豆腐块。在划的同时,木架旁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和盆。碗底下放着一角、二角、五角、一元纸币或是一分、二分、五分硬币。豆豉伯看到碗里的钱就知道要抓多少豆腐。 豆腐是我们家每天必买的早餐,母亲和姐姐负责做饭,父亲下地干活,每天买豆腐的任务自然落在我身上。一大早,我就会端着一个陶瓷盆,手里攥紧母亲给的五角钱,飞奔着向巷子口的豆腐店跑去,生怕买不到豆腐。 冬天,天寒地冻,有时豆豉伯因各种原因豆腐做得太迟了,大家只能站在店门口外在寒风中等候。等久了,寒气从脚上冒上来,我一边跺着脚一边擤着鼻涕,不时朝店内张望。不一会儿,门口等买豆腐的人越来越多,以至排成长队。店门终于打开了,豆豉伯将热腾腾的豆腐端出来搬上木架,划好着豆腐块。队伍也开始骚动了起来,豆豉伯此时就会大声地说:“不要挤,不要挤,都会有!”豆豉伯看到矮小的我挤在人群中时,就会朝着队伍说:“小孩子要去读书,让他们先买,不然等一下迟到被罚站不好。”排队的村民就会附和说:“是,是,是,还是让小孩先买。”此时,我就会从人群中飞快地冲出来,找出我的那个碗。豆豉伯熟练地将钱拿起来,将豆腐装进我的碗。然后,他会嘱咐说:“碗要端牢来,不然打掉一箸都夹不到。”我用双手捧起那碗冒着热气的豆腐,小心翼翼放进我那件略显单薄的卫生衣的下摆里,躬着腰,佝偻着背,微低着头,快步地往家里赶,全家人都等着我的这碗豆腐呢! 回到家,母亲将豆腐放进碗里,倒上一点酱油,放上一点葱花,一小块豆腐再扒上一口饭,一碗早饭很快就风卷残云。那种纯粹的美味一直留在童年的记忆里,直到现在久久没有遗忘。 冬天,豆豉伯会在一个吊起来的倒扣竹笼上烤卖不完的豆腐。竹笼下是一个装满烧得通红木炭的大铁锅。我们围拢着他和豆豉娘,一边烤火,一边听着他给我们讲夏茂的风土人情。豆干烤到金黄,他会给我们每个小孩分几片。沾点豆豉油,塞进嘴里,那种混合着烟火气的豆干香味一直在口腔里回旋。 后来,我们全家搬到城里,几乎很少见到豆豉伯,听他家人讲豆豉伯活到九十七岁才去世。 (作者单位:三明市沙县区人民检察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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