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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花是很平凡普通的花,在故乡,村子里各家各户的小院都会种几株。 凤仙花是学名、是雅号,我们乡下人都叫它指甲花。凤仙花有不同的品种,根部青色开白花,根部粉色开粉花,根部深红才开红花。红色的花朵染指甲时最易上色,是女孩们的最爱。 春天里,在青砖砌成的花坛边,洒上十几粒凤仙花种子,就种下了女孩子的一个爱美之梦。细小的芽破土而出,从长出两瓣嫩叶开始,我们就自己动手认真地夹起小篱笆,怕鸡踩了它,怕猪拱啃了它。有的凤仙花长得太高,甚至有些无力承受整株花的重量,还在要花杆旁插一根细竹杆,用细麻绳把凤仙花杆轻轻绑缚在竹杆上,不至于倒斜。 终于盼到花开。凤仙花柄较长,花朵有头尾有翅足,像展翅欲飞的蝴蝶。夏日的傍晚,太阳退去了暑热,我和姐姐端着母亲用高梁秸编成的小篮子,在花坛上摘凤仙花。大家争抢着采摘大而红的花朵,准备迎接晚上神圣的时刻————让母亲为我们包指甲。 入夜,月亮带着清辉爬上夜空,微风轻拂,屋外香椿树上蝉的奏鸣已经接近尾声,萤火虫也提着小灯笼四处游走。晚风从门外吹进,有了丝丝凉爽的惬意。母亲忙完手头的活坐在灯下,开始为我们染指甲。 母亲把凤仙花放在手心,再撒几粒食盐,用掌心轻轻地揉搓,娇嫩的凤仙花瓣在母亲的手掌里渗透丝丝红色汁液。我早已把一双小手伸到母亲面前,母亲拈起凤仙花贴在我的指甲上。母亲的手,骨节粗壮、皮肤粗糙,有点像小院门外的枣树皮。而我的手指,如初夏荷塘里莲藕的小芽,娇柔粉嫩。这画面深深烙在我儿时的脑海里,至今记忆犹新。 可是,母亲动作依然轻巧而柔细,她把凤仙花瓣在我的指甲上均匀地盖好,取一片麻叶,包在指甲上,再用纳鞋底的白线,密密缠好。包指甲花很有讲究,包得太紧,指头血液不循环;包得太松,晚上睡觉会蹭掉,达不到染红的效果。母亲每次都系得恰到好处。 我举起包着凤仙花的双手,坐在桌旁。灯光柔和地照在母亲身上,她头发乌黑,面带微笑,神情恬静,低头专注地为姐姐包指甲。看着母亲,我心里想,母亲包得这么好,小时候一定为自己染了很多次指甲。毕竟,母亲曾经也是一个小女孩,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爱美的梦。 第二天清晨,我迫不及待地解开白线,摘下麻叶。奇迹出现了,指甲上“十尖尽换红鸦嘴”,但那种颜色看起来是暖暖的桔黄,还不够蔻丹的颜色。想要大红大紫,得多包两次才行。正所谓精工出细活,这方法和工笔国画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渲染上色,直到最后达到红艳之绝顶,“十指纤纤玉笋红”的韵致尽在其中,煞是喜人。丹红的甲盖闪着釉质的亮光,宝石一样流丽动人。在没人的时候,我总会把十指并拢着高举起来,自个儿欣赏。十来岁的女孩儿,从闹着染红指甲开始,慢慢就有了小小的心事。指头上的那点艳,是暗藏的情窦。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悄然开出一丛醒目的花来。 如今,商场里或网店中销售的指甲油色泽缤纷,鲜艳亮丽。我也曾买过一支,涂在指甲上,不但没有凤仙的淡淡清香,也少了用凤仙花染指甲的乐趣,心中怅然若失。 每次回故乡,看见墙角的凤仙花凋落在花坛,曾经让我和姐姐争抢的凤仙花,兀自开放兀自落。花开花谢,回归自然之路,也是凤仙花的幸运吧。有些花籽成熟后炸开落在花坛上,黑乎乎圆溜溜,我捡拾几粒带回种在阳台上的花盆里。花开的时候,每每想学着自己染一次指甲,终究没有了儿时的闲暇和兴致,只好作罢。 而母亲,如今已头发花白,眼力也差了好多。只是她在灯下为我们染指甲的夏日夜晚,早已定格成永远。 (赵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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