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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像一幅多彩巨画铺于大地,又似一块万力之王的大磁铁,牢牢吸引我的目光。稻田披一身金色衣裳,丰收丽景扑面而来。我静静伫立石拱桥,心儿荡起波澜,思绪悠然穿越时空。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我们一大家人也曾和乡亲们一样奔忙在这方田野。一季又一季的稻谷,滋养着族人茁壮成长。那些年,我小小的肩膀挑起秧苗,光着脚丫晃悠悠行走在湿滑的田埂上。一不小心,失足滑入水田,顿时烂泥沾身,秧苗从畚箕中散滚而出。田地里,男男女女头戴斗笠,卷起裤腿,弯腰翘臀,啪嗒啪嗒,争先恐后地插出一条条嫩绿色的直线。有些人是父亲请来的亲邻帮工,日后家人要与他们换工,或用牛力抵换。我把秧苗一扎又一扎抛至插秧者身后,秧苗落田的一霎那,手榴弹般炸起一摊摊泥水。若溅湿溅脏阿姨们薄薄的衣裤,立马招来几声笑嘻嘻的埋怨。春日播种下的细嫩秧苗,经父亲多次看水和精心施肥除草之后,到了盛夏,便长成金灿灿的早稻。每年初尝新谷时,胜似过大节,家家户户杀鸡宰鸭子,以盛餐庆收,俗称“吃新”。 夏收时节,初下稻田一两天,臂膀便被火辣辣的阳光晒脱一层皮,夜里灼痛感缠身。农忙无闲人,家人们分工明确,我每次负责搬运,即把割下的稻谷抱到肩顶,一捆又一捆地扛至打谷机旁。卸肩时,稻谷必须堆放整齐,便于打谷者便捷拿取。我对利齿繁多的镰刀心怀恐惧,唯恐割稻子割破手指,只好认命干蛮力活。而镰刀在父辈们手里似长了眼睛,咔嚓咔嚓,一割一大把。打谷机往往摆放在离田最近的陆地上或旱田里,有时,一个转身即能到达。随着稻田越割越远,扛稻谷的距离也相应变长,我在突兀的稻头丛中往往返返,深一脚浅一脚,不时还得走几条田埂,跨过小水沟,爬上小土坡,费力之极。为了不被谷子外壳刺得痒痒痛,我常穿上粗厚的衣裤干活,白色汗渍圈圈点点凝结在衣裤表面。 夏收完毕,紧接着就要犁田,为播种晚稻作准备。犁田重活全由父亲一人默默包揽,为了赶工,他常与时间赛跑,天蒙蒙亮便赶着牛儿下地。偶尔,我与父亲一同早起,他肩挑犁具,我手牵老黄牛。当老黄牛的嘴巴被戴上“牛笼口”,意味着正式开始犁田。犁铲所至,新泥片片翻滚而起,泥鳅胡蹦乱跳,鸟儿叽喳觅食。一次,二哥学犁田,把握不住速度和深浅,犁得东倒西歪,却怪罪牛不听话,罚它拉着犁架独站于田中暴晒,自己早早溜回家休息。父亲得知后狠狠数落他,并急忙赶去卸下牛肩的重担,牵至阴凉处吃草喝水。父亲说,牛也是重要劳力,定要善待它。 若田地偏远,午餐自带饭菜,夜色朦胧才歇工,母亲匆匆提着马灯沿道寻来。露天吃饭时,“欢声田野间”的趣味感爆棚,食量倍翻,似乎青山绿水和虫鸣鸟叫皆可当爽口的下饭菜。尤其是请帮工之日,伙食明显提升几个档次,除了正餐有酒有肉,傍晚尚有点心,可在稻田里大碗吃瘦肉粉或鸡蛋面,抑或躺在松软的稻禾堆狂啃西瓜。 石拱桥下,小溪弯弯一路欢歌,荡起浪花朵朵。不知名的花儿随风摇摆,股股清香轻轻拂过脸庞,身心顷刻陶醉在秋日芬芳中。菜园子内的篱笆架上,高高矮矮垂挂着众多瓜果,低洼地里各种蔬菜恣意生长。黄瓜一条紧挨一条,享受成熟的快乐;茄子披一袭紫袍挂满细枝,懒洋洋状,憨态可掬;豆荚挺起胀鼓鼓的肚腩,随时准备破壳而出;指天辣宛若小鞭炮紧裹红衣,齐刷刷仰望天空。 我移步稻田,俯身近观,眼中全是饱满的稻穗。忍不住伸出手,托起几株细细掂量。稻谷结实的小身子在微风中相互碰撞,倾诉田野之美,奏响秋收赞歌。如果说秋天的鸟儿透出一丝倦意,而秋天的田野硕果累累,以精神焕发的姿态傲立于自然界。瞧,柔和的阳光下,几家人正在金色稻浪中从容收割,打谷声阵阵可闻。只要稻田在,田野就有生机,生活就有盼头。 高低错落的茫茫田野蕴藏着一部农耕史,世世代代的农民都曾与它朝夕相处,同呼吸共生长。春夏秋冬,稻木果蔬,田野皆能展示出人们繁衍生息中漫长而鲜活的生活画卷。先人挥锄垦出的每一块田地,种植出的每一片山林,均能转化为后人赖以生存的法宝。田野的生命力坚强而厚重,它不仅仅赐给我们沉甸甸的稻谷,还孕育出无数的生灵、美食和鲜花。 芸芸众生都挡不住时光的消磨,劳作了一生的父亲亦然,好想与他重温“田野醉芳樽”的自在洒脱。不老的田野永葆青春活力,它爆发出铿锵力量,肩负着养活世人的大任。 (吴志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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