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读的日子

暑假的那天上午，我坐摩的从县城去郊区。行至一拐角处，摩的师傅猛一刹车，车一顿一扭几乎倾覆，“哎呦！”我惊呼一声，旋即从后座摔落……

拍片结果：右手桡骨粉碎性骨折、筋脉拉伤。必须住院。点滴、上药、裹石膏。手臂横陈，纱布缠挂——这是腕骨伤者的“标配”，独自生活的我，进入“伤筋动骨”悲催的一百天。  

熬到出院，心情略好，只是右手无法动弹，习惯性一伸，立马疼得龇牙咧嘴。于是，右手学谦谦君子，凡事拱让左手。独木不成林，只手难擎天。煮饭烧菜洗衣，笨笨拙拙，样样艰难，吃饭都是尴尬。左手时而持匙，时而握筷，仓皇忙碌，滴汤洒菜，桌面狼藉。此情此景，右手悬吊，有心无力。白天喧嚣，精神分散，夜间静谧，神经亢奋，末梢阵痛。都是摩的师傅惹的祸！半夜痛醒，难免愤然。

医生说养伤不能心急，锻炼要循序渐进，那伤痛的右手能做什么呢？百无聊赖，靠看书打发日子吧！随意翻书，突发奇想：指读！把字点将过去，不也可以活动手指吗？于是尝试五颗手指轮番上阵，一字一字，一行一行轻划轻点，犹如幼儿识字眼观嘴动，几页下来，黑肿的五指放射性阵痛，左手轻抚右手腕，痛感跟着脉搏节奏扑嗵扑嗵窜跃搐动。   

晨曦清亮之际，偎东窗而阅；斜晖晕淡之时，又倚西窗而读。虽然右手时不时锥扎火燎，但指读却给了我不一样的体验，让我的阅读速度慢了下来，再不是往昔一目十行，走马观花，不求甚解，而是慢慢品味那些或质朴真实或灵动诗性的文字。   

六十多天来，右手逐渐消肿，翻动书页，不再刺痛。书仿若母亲，在怜爱地看着婴儿伸手探向自己的躯体。徜徉书海，犹如生活中受困的孤儿在独自行走，四野寂寥，自然而然地就想起对“母亲”的依恋。三个月后，右手五指恢复纤柔，低头轻嗅，竟似熏渍淡淡墨香。  

作家刘亮程说：写作的最佳状态是一句句地拨开自己的黑暗。而我手指在书中一字字一行行轻轻划过，心就平静下来，总觉书中所有的文字，都在与自己谈心。书籍，不仅给我生命里白天的跃动，还让我走出黑夜进入静谧与安详，让我知道白天的精彩需要暗夜来沉淀。走过生命的喧嚣，让心沉静是一场修行，是心灵的丰盈，是内心的彻悟和安定。指读那一页页柔白纸张里的黑色小字，它们像春水里游动的蝌蚪，像星空中晶亮的眼睛，让我神游万仞，低落沮丧再也无法占据我的心。  

指读成为习惯。与生俱来对书的喜爱陪伴着我，书中盈起的香气，弥漫在我的指尖，萦绕着我，渍染着我。我曾悸动的思绪注入了祥宁豁达，仿若山顶一棵被风吹了八百年的榉树，因一场雨雾来袭而幽静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