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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还是这样更好,我走,两不相欠。”他说。那天晴转阵雨,那一阵雨水如瓢泼,要把人世长短全浇没了一样。 “还是你欠下的多,既然无情就此休了,我也无悔,永不相见。”她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爱恨江湖,爱时情比山高比海阔比金坚,恨时抽刀断水,恨不得江湖从此风波大起,永无宁日,且一浪更比一浪高,把自己拍成木麻黄一样颓丧老气。 后来,他回家乡考公务员,变成警察杨波。回想象牙塔时光,不禁莞尔一笑,三流大学,一流爱情。其实人不分等,大学也不分流,既然有人分出来了,那么谁肯让自己的爱情变成二流的,谁想否定自己不曾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凄凄惨惨。何况它已经死去,即使曾经有误区有遗憾,也要以墓志铭的方式存褒去贬。 命运弄人,她也考上了公务员,成了另一座城市的警察李红。虽不在同一城市,但有时一起开会,一起培训,总会凑在一块,难免会搁在一张桌子边。 “你好,李红,好久不见。”他是男人,要主动搭讪,让一些阴影、裂缝被现在的微笑掩盖。 “你好,老同学,近来可好?”她若无其事地敷衍,目光轻轻触碰一下,便已转身躲得老远,已忘了刚才抛出的是一个问句。 “我…………”他想应道我还行,可已找不到继续说下去的场合。于是停顿刚刚好够他转身,很有契机地说:“我是那个位置的,让让。” 春天刚过,夏天便蓬勃而至,李红刚刚忙完手头活,就听见同事谈话中提到了杨波,心里一紧。 “邻市的警察杨波打了一个群众的耳光,听说耳膜也破了。听说,杨波将被开除出公安队伍。为这个事,我们可能又要开展整顿教育,有人生病,全民吃药,接下来我的瑜伽时间又要受到挤兑喽。” 果然,过不久,一份文件便到了她手上,一切如她同事判断毫无两样。 她心里一叹:唉,怎么会这样? 正好有人递上玫瑰,约她黄昏后。心上有个缺,虽有疑问,但空虚是真实的,她也需要有一副肩膀,累了,卸下虚情假意靠上去。 (二) 一阵紧促的大雨走过,又拖着残喘的雷,像有人在搬家拖箱子。这座城市注定不平静。他被一群人堵在一处巷底,带头的是一个叫三爷的人。三爷旁边的刀疤脸恨恨地指着他:“杨波,你还敢到三爷的地盘!” 接着,又向三爷垂下半边脸:“就是他打了我一个耳光,现在被开了,我还要亲自动手,此仇不报非君子。” 三爷说:“杨波,你打了我的人,自己断根手指头吧。” 他说:“断手指头是小事。我也请三爷答应我一个事。我以前在警界就慕名三爷,现脱下警服,想在三爷手下混碗饭吃。” 刀疤脸脸一沉,忙制止说:“三爷,这小子怕另有目的…………” 他打断刀疤脸的话,说:“若是鞍前马后,我杨波比刀疤脸更胜两筹。一是我年轻勇敢,二是警界的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我更熟。”说完,他接过三爷的刀便往一根指头上果断挥去。 三爷全名叫安军,安军的孩子叫安于海,安于海新交的女朋友叫李红。一切变得微妙。 刀疤脸偷偷地在安军面前打起小报告:听说小少爷的女朋友在大学谈过恋爱,对象就叫杨波。三爷,现在杨波跟着你,是不是另有目的? 安军脸一沉,右手手指头在玉扳指上抚摸,沉吟了一会儿。想到了另一件事,眉头不由一皱:这个杨波到底是卧底,还是来抢人的? 安军把安于海叫进一间密室,安于海主动去追李红,是安军授意的。安军表面是一家进出口公司的老总,其实就是一个走私团伙。 安军问:杨波的大学男友是李红,你知道吗? 安于海说:李红有说过,还说杨波打了群众一个耳光,被开除了。 安于海说:李红好像也很平静,说这事就像在说一个很久远的事一样。 安于海说:我有时故意提到杨波,说他在您这儿做事,像一条狗一样卖命。李红听了,也是有听一句没听一句的样子。 安于海说:她从来没向我打听杨波。我觉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只不过是三流大学发生的三流爱情故事。 安军脸色越来越沉,看来大事还得从长计议,草率不得。 两人回到客厅,刀疤脸忙讨功劳一样把脸凑过去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安军没看刀疤脸一眼,只吩咐道:把李红先叫来,再叫杨波。过了一会儿,她来了。 小李,你认识我公司的杨波吗? 认识。安叔叔,这是什么意思?于海你讲的? 安于海点点头,说:杨波为了把你抢回去,都跑到我爸手底下做事了。我能不急吗? 她说:我的事,不劳大家操心。大家好合好散,不用猜忌,费那些劲干嘛。 气氛一下子陷入沉静之中。只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生命的浓夏,处处充满蓬勃生机与无限可能,也充满陷阱。 安军说:待会,刀疤,我们一起到密室议个事,杨波就不要让他进来了。 话音刚落,他已到门外,声音先进了门。“三爷不让我进来,发生什么事啦?刀疤又在三爷面前说我坏话?” 他见到她也在,不由一愣。随即深情地问:你好,阿红,好久不见。 她一愣,觉得怎么这么像一句耳熟的台词,恍惚间又回到了两年前。 回到大学的那一出话剧,她在那一出缉毒话剧里演一个卧底,碰到了以前的男友。男友终于寻到失踪了一个月的女友,以为她深陷不测,又以为她有苦衷,又以为她已变心。这一句话貌似平静,却深似涡旋。 听说很多观众,听到这句都哭得稀里糊涂。 她不由得涌上热泪,随口应道:我还好,你怎么瘦了? 我这不是为了…………找你吗? 她忽然回过神来,想疾声问道:当时出演,你为何不辞而别?你知道,害得我们的话剧差点夭折吗?后来找到你,却还要和我分手,坑不坑人? 她话未出口,他忙用手作势摁住她的嘴唇,说:能见到你,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安军终于松了一口气,疑虑打消了,并拍了拍手掌,好感人,果然是三流学校的一流爱情片。 “于海和杨波一起进来吧,商量个事,手机等通讯工具一律收起来。” “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刀疤脸与安于海面面相觑。刀疤脸以为抓到了杨波的小辫子,不想干不掉杨波,还弄巧成拙。 “三爷,你这是干啥?”刀疤脸暗暗掣了一下安军的肘。 安军说:你把一个手指头剁掉,我把阳光娱乐的头牌公主让给你,你不是早就惦记着吗? 刀疤脸惭然一笑,忙把手指头都缩起来,说:这你都知道。不要吧,三爷的最爱,小的哪敢染指。 安军冷笑,说:你是舍不得小指头吧。 议完事,从密室里出来。她还在,魂不守舍。安军吩咐:于海把小李送回去吧。 她说:不用,我只问杨波一件事。 他上了卫生间,最后走出的密室。他见她走过来,忙按住她的肩膀,说:什么都不用说,希望还能有一张旧船票,登上你的客船。 她觉察到他在她手心里摁下了一张小票子。看他的眼神无比坚毅又无比平静,仿佛有很多话,仿佛又在不言中。忙握起拳头,匆匆走出去。 到一暗处,摊开掌心,原来是一张旧电影票,揉折得像一扇受了无尽委屈的蝶翅。抻开来,日期是2017年4月6日,座位是末排末座,还盖了个绿戳记:补! 显然这是当天最后一张电影票,是剧场开始后再补的。那一场话剧叫《卧底》,女主演是她,男主演是他。后来那天他莫名失踪。男主演叫别人临时代替。 票后新写了一组数字:6——18——02;四个字:码头走私。她知道绝非无缘无故,忙赶回单位。 6月18日的晚上,城市晚报头条报道警方摧毁了本市最大的一个走私团伙,在凌晨的两点于码头,走私油与其它电子产品约值2亿,人赃俱获。 (三) 当天晚上,恢复身份的他要求审讯安军。 他问安军:2017年4月6日早上,有三名警察在海上跟踪时,是不是遭到你们的伏击? 安军想了想,说:哦,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死掉的杨警官,是你爹呀,难怪看你有点眼熟。好一出儿子卧底虎穴为父报仇的戏码。 第二天早上,他带了一束白花去公墓看了他父亲,只有四根手指头的拳头在抽搐。 他想起那一天中午,他穿着演出服,正进行最后的排演,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他当警察的父亲牺牲了。 他二话不说,脱下演出服就回到家。安顿好母亲后,又到殡仪馆见了已冰冷的父亲最后一面。想起学校还有一场话剧在等着他。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演下去了,现实比剧本残忍多了,再回去演那个角色,都会觉得剧本里的情节太简单太可笑了。他决定不演了,而是想做一个清醒的观众,去静静地酝酿一下现实里的复仇情节。同时也以冷笑来祭奠曾经天真而又单纯的自己。他回学校时,话剧已开演,便去补了一张票,静静地坐在最后面。 他坐在最后面,想了很多,首先是要考进公安局,接着去当卧底————这中间其他的一切都将是累赘,包括爱情。 于是毕业之际,他决定与她分手。 现在复仇了,身份也恢复了,他松了一口气,这两年,他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是那份感情,还能回得去吗?于是更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她。而时间过了很快,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一场会议。他与她又见面了。 “你好,李红,好久不见。”他又主动打了招呼。 她说:“嗯嗯!”然后转身就走,只留下淡红湿润的余光,在他身上默默地呼吸着。 “我,我的位置是那儿,不要都占了。”他急叫道。 心里和她想的却是同样的副词:还是………… (沈国徐 作者单位:诏安县公安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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